我是严格按邮件的格式记下来的，我的记忆就像复制一样严谨，包括空格、数字、每一个分隔符号和不同的点号。

　　许钧记下来。然后两人又对照念了一遍，进行核实。

　　“你知道这则邮件意味着什么吗？”

　　“我现在没时间想这个。他说一切都反了过来，一方面是说密码，一方面是他做的事情。”

　　“这是不是某个磁盘的密码，或者针对某个加密文件？”许钧问，“磁盘呢？文件在哪里？是用包裹寄给你的吗？”

　　芯片已经被人抢走。

　　我犹豫了一下。“我没收到包裹。”

　　“你什么时候可以收到它。”

　　“不知道。”我说，“先这样吧，我会随时联系你。”

　　“等一下，那个想杀你的人，他长什么样？”

　　我结合两次相遇，向许钧描述了一番。一想到那双疯狂的眼睛我就禁不住哆嗦。

　　许钧说：“我先去查一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一下，你到底在哪里，我派人去接你。”

　　“我要走了。”

　　“不要走。有人想杀你，那你肯定不在戎城，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是我师傅吗？”

　　许钧顿了一下。“永远是。说吧，什么事？”

　　“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遇到什么，我想让你知道，我没有做任何错事，绝对没有。”我竭力忍住泪水，轻轻地说。“请你相信我。”

　　“你在说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见。”

　　我不管许钧如何抓狂，毅然挂了电话。不远外，有一家昼夜营业的超市，我走进去，花了好半天功夫，才凑齐一身。白色内衣，隔热卫衣和灰色绒质夹克，一条水洗蓝牛仔裤，一双靴子。在镜子前摆了半天姿势，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我已管不了那么多，再次走进换衣间，拿出带镜子的小粉盒，看着自己疲惫而憔悴的脸，不辞辛劳地仔细涂抹。不论怎么抹，都难掩那份精神和思想都将耗尽的疲劳。相反，满脸的油彩，把自己妆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妓女。也许，我这样，更像很快就要被警察当作杀人犯进行追捕的那个我。我把手枪稳妥地插在腋下。厚厚的卫衣会妨碍我拔枪的速度。

　　半个小时后，我乘出租车赶到了荷香小镇。这里距离我上次去过的新田三和山庄仅0分钟的车程。出租车将我带到了一座门前铺着金黄落叶的山庄前，周围是黑黢黢的树林。门牌上写着“顺和”二字。

　　这时，漫天挥洒着冰豆，敲打得车顶、屋顶像燃放鞭炮似的爆响。好心的司机说，这个山庄非常大，从大门进去还有好几公里。他劝我先找家宾馆住下，明天再进去。

　　我让司机在周围转了几圈，又回镇上绕了两个巷子，再回到距山庄最近的一家宾馆。宾馆虽小，但一应俱全。我把门反锁，冲动地走进浴室，脱掉衣服，站在淋浴下面。我将淋浴的帘子大敞着，不敢稍稍背对着门，打开保险的手枪就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热水冲刷着彻骨的寒冷。墙上的镜子映出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庞，我禁不住哆嗦起来，感到自己的体能在消失，意志在消退，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咬咬牙，狠狠拍击着自己的脸颊。我决不能放弃，决不能屈服，我一个人面对的敌人也许强大，但相对许钧等代表的警察队伍，他算不得什么。我的方非还不知去向，我的父母还等着听到我报平安，我一定要挺住，挺到真相大白。

　　洗过澡，躺到床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扭开电视机，寻找新闻频道。虽是深夜，它除了重播白天的新闻，即发性新闻也会第一时间报道。尽管早有预料，但当我的头像跟那辆沾满鲜血的轿车并排出现在屏幕上时，我的心还是尖锐地疼痛起来，狂跳的频率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新闻很短，但不可避免地将我定性为杀人潜逃犯罪嫌疑人。

　　接着，跳出方非的头像，两张照片将电视画面分成两半。我再一次震惊了，主持人说我们是“一对夫妻杀手”。我仔细盯着屏幕，照片上的我看起来很疲惫，头发蓬松地拖在肩上，方非眼皮耷拉，眼神阴郁……两人看起来，确实是一副有罪的样子。即使我们确实是无辜的，但全国人民都不会这样认为。

　　关掉电视，我强制自己休息。现在不是悲痛、悔恨、绝望的时候，还有好多的战斗等着自己。我躺在床上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闭上充血的眼睛。脑袋浑浊一团，心跳却越来越平顺，休息得越好，越有战胜对手的机会。

　　醒过来时，窗外映着明亮的雪光。无助感再次袭击着我，我两手握拳为自己鼓劲，但心里仍空落落的，迫切感到应该找个人谈谈。这个人只能是许钧。

　　“喂？”

　　我还没有说话，许钧再次发问：“英子吗？你在什么地方？安不安全？”

　　“应该没问题。”我停了一下，“昨晚我把一个凶手关在派出所的执法办案区域。”

　　“是被杀害了一个辅警的新田派出所吗？英子，派出所里没有发现其他人。”

　　我内心一阵惊恐。“哦，辅警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不是你杀的人，英子。”

　　我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昨晚的一幕幕又闪现在我的脑海里。“对不起，昨天打电话时，我没告诉你。因为我……我的确没办法说得清。”

　　“告诉我昨天发生的事情，英子。”

　　我没有说话，考虑着要不要挂了电话。许钧接着说，“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你。”

　　“好，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但昨天的事情几句话说不清楚。”

　　“那我问你。”许钧说，“你有没有看清那个凶手，他们是不是一个人？”

　　“他戴了头套，只露出眼睛和鼻子。但我觉得前后两次杀人都是一个人。至少我前后看到的凶手都有一双同样凶恶的眼睛。还有他的脸部轮廓和身材，以及他的脖子皱纹，我觉得他这些特征都是同一的。”

　　“你观察得够仔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