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让陆珩说出了一股子无端的暧昧。
陆珩的声音带着睡醒之后的喑哑, 像是羽毛轻轻撩在心上, 桑桑的耳际能感受到陆珩的呼吸,她觉得她的耳朵一定红了。
没听见桑桑回应, 陆珩也没当一回事。
他越发得寸进尺,还用下巴蹭了蹭桑桑的发心,揽着桑桑腰肢的手也越发用力。
陆珩觉得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和桑桑之间还没有发生后来这么多的事情,每天都是这样相拥而眠。
陆珩就好像抱住一个梦一样,他觉得这一幕有些不可思议:“桑桑, 我总觉得这像是一个梦,梦醒后就连泡沫都没有了。”
桑桑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最开始你离开的时候, 我总觉得你没走, 还在身边, 可睡醒之后却发现身侧空荡荡的,再没有你,”陆珩说。
“桑桑,我知道从前的我很混蛋, 我做错了, 我以后一定改, ”陆珩又说,他从前确实自大,也对桑桑造成了伤害,他现在只想好好弥补桑桑, 然后和桑桑好好的在一起。
陆珩的语气很轻,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期望:“桑桑,你这回回来了,就不要再走,好嘛?”
桑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陆珩。
她的头靠在陆珩的胸膛里,能听见他清晰的心跳声,可面对陆珩这样的问题,她却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经历了这么多事,桑桑怎么能看不清陆珩对她的喜欢,他为了三番两次的不计性命的付出,这样的深情……
可世间的事并非只有感情,她和陆珩之间有那么多的过往和坎坷,有那么多的人和事,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过去。
陆珩的声音还带着低低的沙哑:“好吗?”
桑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直接拒绝陆珩有些太残忍,可若是不拒绝那日后又该怎么办,桑桑一直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可眼下却难得的迟疑了。
也是巧了,这时候房门忽然发出“吱呀”一声,原来是有人推开门。
十安的声音高高地传来:“世子,药煎好了,也凉的差不多了,您快起来喝药吧,”他还在心中嘀咕,这药的药性要紧,须得在一定时间内喝完才好。
不过几步之距,十安拿着托盘进了内室,然后就瞧见了这一幕——
床榻上,俊秀的男人和清艳的女人,陆珩将桑桑拥在怀中,床榻边沿儿帷幔飘动,衬着下午的光晕,美好的像一幅画。
药碗差一点儿没摔出去,十安磕巴着声音道:“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别的事,世子您先忙……”
说完,十安就逃也似的走了,对了,还忘了把药碗放下。
屋内,桑桑趁机从陆珩怀里起来:“现在也到时辰了,你的身子要紧,还是快喝药吧,”她说着从榻上起身:“这会儿也要到晚上了,巫月应该等我等的急了,我先过去,等会儿再过来。”
桑桑说罢就起身离开,她心中庆幸刚刚十安过来了,要不然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刚出得门,桑桑就瞧见了十安,他正踱来踱去,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桑桑开口道:“十安,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她的态度异常的落落大方。
十安有些不自在,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不是刚刚出去了才发现忘了把药放屋里了……”
他心中十分悔恨,自己进门前应当敲门的,当时世子说不准要挽回桑桑呢,都被他给打断了。
桑桑就道:“那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办,你先进去喂他喝药吧。”
十安一愣,然后道:“好,”他该不是真的打扰到了吧……
十安拖着步子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说来桑桑也确实有些事情要忙。
陆珩的伤确实严重,前头这些天里也离不开人,她已然答应了要负责,那就一定会照看好陆珩,这些天她就暂时住在这里。
正好巫祁要查那天刺杀的人是谁,她可以不必回宫,等陆珩好一些,她再回去。
客房已经早有人洒扫好了,桑桑跟着丫鬟过去,她进屋就发现屋子里已然全部收拾妥当了,甚至连奁台箱笼都收拾好了,像是一直有人住着的闺阁一样。
床幔用了她喜欢的颜色,奁台摆放的位置也是她习惯的,桑桑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水正温,也是她喜欢的茶叶。
桑桑侧过脸,她刚要问是谁准备的这间屋子,安嬷嬷就进来了。
安嬷嬷向桑桑行了礼:“圣女。”
说起来上次见面还是宝珠受伤的时候,那时候见了安嬷嬷一面,不过她正是着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好好的和安嬷嬷说话。
桑桑连忙扶安嬷嬷起身:“嬷嬷快起来,”她说罢扶着安嬷嬷坐下,安嬷嬷硬是不肯,桑桑也只得由着安嬷嬷站着。
安嬷嬷已经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她心中只有一个感慨,那就是兜兜转转,桑桑竟然又因缘巧合的回来了。
桑桑有些愧疚:“上次见面还是宝珠出意外的时候,那时候我忙得很,都没和您好好说说话,嬷嬷不要见怪。”
安嬷嬷连道:“嬷嬷当然知道,圣女你和宝珠情同姐妹,嬷嬷哪儿会在意这些事,倒是老嬷嬷见到圣女如今过得好就安心了。”
两人叙起话来。
桑桑笑道:“刚才我还在想着这屋子是谁布置的,没想到是嬷嬷你,真是处处都妥帖。”
安嬷嬷谦虚了一番:“当年嬷嬷也照顾过圣女一段日子,这点子心思还是有的,哪敢邀功,圣女住的惯就好。”
说到这里,桑桑还是让着安嬷嬷坐下。
当年她在听松院里遭受范老夫人和陆静婉的欺负,安嬷嬷就一直照顾她,还帮她在阴沉不定的陆珩面前说好话,处处照顾她,桑桑心中当然是感激的。
安嬷嬷说起陆珩的伤:“说起来世子这回受的伤真不轻,不过好在有圣女你在,世子一定会恢复的很快的。”
桑桑自然听出了安嬷嬷的话外之意,她笑笑没说话。
安嬷嬷当然想桑桑能回来,和陆珩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不过这事不宜操之过急,她就转过来话头。
“圣女你还要在这儿住上些时间,嬷嬷带你到各处看一下,也免得有什么不知道的,”安嬷嬷说。
安嬷嬷说着就引着桑桑去了好些地方,并且告诉了桑桑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说着话,安嬷嬷就道:“嬷嬷瞧着圣女你身量腰身都没怎么变,都是以前的尺寸,正好就不用麻烦的从宫里带衣裳过来了,这儿都是齐全的。”
安嬷嬷叫小丫鬟打开了偏房里的箱笼:“这几个箱笼里装的是四季衣裳,齐全的很,都是您以前喜欢的颜色,如今穿正好。”
望着这一屋子的衣裳,桑桑有些吃惊:“这些衣裳都是他……吩咐的?”她想起之前陆珩半梦半醒间的呓语,说给她裁了好些衣裳,原来都在这里。
安嬷嬷点头:“是,好些衣裳的颜色花纹都是世子亲自挑选的,他说圣女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桑桑俯下身,她用手轻轻拂过这些衣裳,心中情绪涌动。
她的声音有些低:“安嬷嬷,今儿就到这里吧,要入夜了,你也休息吧。”
安嬷嬷应诺:“那老奴明日再过来。”
桑桑在榻上辗转反侧,她有些睡不着。
一时想到陆珩为她做的这些事,以及他的询问,一时是三年前的各种事,两厢纠结,桑桑压根平静不下来。
正好夜色也不深,又是夏天,桑桑披了件外裳就出去散步。
桑桑坐在庭院里的树下,院子里还燃着不灭的花灯,她静静地坐着,然后抬眼看天上的月亮。
一阵脚步声传来,桑桑侧过脸去看,原来是宝珠。
一来是因为陆珩受伤,宝珠以前又是陆珩的丫鬟,她自然要过来看看,再一个就是因为桑桑要在这儿住上些日子,宝珠独自一人在宫里也没趣儿,索性就过来了。
宝珠坐在桑桑身侧:“怎么了,睡不着吗?”
桑桑沉默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有很多心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宝珠自然能看出桑桑的心事:“是因为世子吧。”
桑桑又点了头,她红唇半张:“我也是如今才知他对我……”的深情,可当现在面对这份深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宝珠心中也唏嘘了一番,她在桑桑走后还一直伺候在听松院里,自然能看得出陆珩的不对劲儿,以及两年来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她最清楚陆珩又多喜欢桑桑,所以她在后来见到桑桑时才会替陆珩说好话。
宝珠想了想道:“世子他确实待你极好,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世间难寻第二个人,只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的心意,”宝珠说。
“只不过……桑桑,赵公子那里?”宝珠最终还是问出来了。
桑桑恍然,哦,宝珠还不知道真相,她想了想,好像除了宝珠以外,自己并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她蹙着好看的眉毛,苦笑道:“宝珠,其实那段时间的赵询并不是赵询,而是陆珩假扮的,陆珩他用了赵询的脸。”
宝珠一时间连眼睛都没眨,待听完了桑桑说的所有的话,捋清了全部的事以后,她的声音不自觉加大:“也就是说,桑桑你喜欢上的人……还是世子!”
桑桑轻轻地点头。
宝珠觉得这事的走向实在是太令人捉摸不透了,不过也是这时候,她才明白了桑桑。
桑桑一贯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决定如何便如何,并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宝珠先前还在疑惑,那时候桑桑对赵询有好感,怎么会因为陆珩救了她就转变心意,原来竟然是因为那还是陆珩。
事到如今,宝珠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陆珩和桑桑之前的缘分当真是扯也扯不断。
宝珠也知道了桑桑心中的复杂和无措,桑桑喜欢陆珩,可她们之间又有那么多不愉快的过往,不可能一夕之间就抛掉过去所有的不愉快,重新欢欢喜喜的在一起,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宝珠握住桑桑的手:“桑桑,你什么都不要想,就顺其自然,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桑桑抿着唇,眉头却逐渐舒展开来。
照顾陆珩……其实很轻松,桑桑想。
陆珩是最乖的病人,大夫说他如何他便如何,基本没有什么需要她看护的,按时吃药、按时睡觉、按时起身。
桑桑每天也就是陪陆珩一起吃药,然后给陆珩念一些书和折子,日子过得无比的岁月静好。
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桑桑甚至觉得这像是隐居生活,什么烦恼都不存在,每天睁眼闭眼都没有压力,幸福的不得了。
时日稍长一些,陆珩就能坐起身了,桑桑每天下午都和陆珩坐在树下纳凉。
今天到了时间,桑桑和陆珩照旧坐在树下,日光和煦的正好,透过枝叶洒下来,细细碎碎的阳光。
桑桑道:“这宅子很是不错,比国公府好多了,树多花也多,哪里都很漂亮。”
确实,国公府是积年的老宅了,想要动工改造很不容易,可这新宅子却处处都用了最好的,看起来自然是好。
桑桑不由自主地就出主意道:“其实我觉得在这里可以加一个葡萄架,到时候一面吃葡萄一面在葡萄架下纳凉看话本子,多好啊。”
她说了一堆话,然后才发现陆珩没有回应,她侧过脸,陆珩正看着她笑。
桑桑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她又不住在这里,像个女主人似的要加葡萄架,实在是……
陆珩笑:“好,听你的。”
陆珩很少笑,一笑起来就有种冰雪消融的感觉,俊秀逼人。
桑桑掩饰地咳嗽了下:“我就是胡乱说的,对了,吃些糕点吧。”
这糕点是宝珠特意做的,使了十二分的劲儿,正是甜糯的海棠糕,也是陆珩最喜欢的糕点。
桑桑说着用勺子舀了一勺喂给陆珩:“喏,尝尝,宝珠亲手做的。”
嗯,没错,当时那支箭射在了陆珩的右肩上,他的右手现在还轻易动不了,左手做事又没那么轻松,这种时候自然就要有人照顾了。
陆珩抿了口,然后顶着桑桑清澈的眸子:“嗯,很好吃,很甜。”
他说甜这个字时嗓音格外的低沉,就像是意有所指似的,桑桑下意识低头,然后又使坏地舀了一大块海棠糕不由分说地塞进陆珩的嘴里:“既然甜的话就多吃点。”
这一块海棠糕可是够大的,陆珩果然抽不出空说话,桑桑却看的舒心极了。
这时一个小厮走过:“王爷,府里有事禀报。”
陆珩现在还说不了话,桑桑忍着笑意道:“你说吧,他听着呢。”
那小厮拱手:“王爷,门房处来了个老嬷嬷,说是老夫人的人,特意遣她过来问问您的状况。”
小厮话音落下后,院子里格外的安静,他心中隐约觉得他好像说错话了。
范老夫人……
桑桑没说话,只是低头用勺子去戳海棠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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