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何苗一直失眠到天将拂晓才起。

　　发现火盆不知何时早熄了，脸盆架上没有热水，铁壶里也没有开水，只有矮柜上放着一碗稀粥，和一小碟萝卜干。

　　好在，换下的脏衣服和孩子的尿布不见了。

　　何苗不禁苦笑，婆婆终归还是心善的，不管有多厌恶她，该做的活儿一点也不落下，自然也没存虐待她的心思。

　　不过，让她不洗脸不漱口，她实在做不到。

　　她看了熟睡的两个小家伙一眼，准备进空间奢侈一回，取些山泉水出来。可这时，忽然听见外边响起了剧烈的争吵声。

　　她下意识地竖起了双耳。

　　“王氏，嫣然好歹是你的侄女，你就这么不近人情，我问你借个一百两给她添嫁妆，你都不肯？”

　　这是大伯娘戚氏！她的声音粗犷嘶哑，很有辨识度，所以何苗才听过一次，便记住了。

　　这时又闻得一个女子低低的哭泣声，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婶娘好狠的心”、“我命好苦”的话语，想是齐嫣然了。

　　看来，她们来了有些时候了，不过是她们还没撕破脸，说话的声音很小，所以她才没留意。

　　“王氏，你别低头湿眼的了，你到底借不借，给个准话吧。”戚氏道。

　　“大嫂，并非我不肯借，而是……我手上根本就没钱。”王婆子显得很为难。

　　戚氏却是气势嚣张，“王氏，你当我三岁小孩吗？这全村上下，谁不知鸣儿卖果子得了一千两银子，村里还额外给他分了好几百两，可他却是眼都不眨地把四百两银子让给村里修路修祠堂，就没想过孝敬孝敬他大伯……我是他大伯娘，嫣然是他的妹妹，她的嫁妆体面，他这个妻舅也面上有光不是？我也不要四百两那么多，就一百两……”

　　见王婆子面露苦色，一句话也不说，顿了顿，她满是狐疑地道，“难不成，那些银子没在你手里？”

　　王婆子没吭声。

　　“哎呀，王氏，你真的太蠢了。你是当家做主之人啊，鸣哥儿挣来的银钱，竟没交给你，给他媳妇，眼里还有你这个娘吗？这要说出去，你的颜面往哪儿搁？”

　　何苗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戚氏真是个心机婊，三两句就离间了她与婆婆的感情。

　　婆婆也没说银钱在自己手上，她怎的就知道了？

　　接下来，戚氏无论说什么，都得不到王婆子的回应了，可何苗能感觉到，王婆子已将她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沉默，代表着默认。

　　默认她何苗不孝顺、忤逆、霸道……等等。

　　原本就不受她待见了，被戚氏这一挑拨，加上那个在一旁抽抽噎噎如同小白花似的小可怜堂妹的助攻，王婆子只怕是真的恨上她了。

　　“不行！你再软弱可欺，你也是她婆母，我绝不能让她这样骑到你头顶上去！”戚氏说着便要往这儿走来，“我是她大伯娘，今日我就替你好好教训教训那个目中无人、虐待婆母的小蹄子！”

　　听见王婆子在阻扰，“大嫂，算了，她还在坐月子，等过些日子，我好好说她。”

　　“婶娘，二嫂不太懂人情世故，让我娘同她说说也好。我娘在教养女子上，很有一套的。若是不信，你看我那大嫂林英子不就被我娘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是堂妹齐嫣然的声音。

　　何苗不屑地撇嘴。

　　是啊，是治得服帖，服帖到人都跑了。

　　顺子是她的大哥，林英子便是顺子的媳妇，如今两夫妻在外建了房子，等于与家里彻底决裂了，还有脸拿来说教？

　　不过，显然，身形瘦小的王婆子，是拦不住身高体胖的戚氏的。

　　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何苗有些着急。

　　她早些日子是攒了些银子，放在矮柜里，大概有十几两，身上还有三万两银票，万一那两人不顾一切地翻箱倒柜外加搜身，她是藏不住的。

　　怎么办？她的手无意识地碰到玉佩，暗想，如若这些东西都能藏到空间里就好了。

　　念头冒了出来，她便抱着试试的想法，把矮柜里的荷包和暗兜里的银票拿出，念叨，“把银子和银票收进去。”

　　眼前便忽地闪过一道白光。

　　她怔了怔，而后是欣喜，东西真的被收入了空间！她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又去接触那筐异果，“这个也藏起来。”

　　又是白光一闪，异果带筐也消失了。

　　而就在此时，那戚氏已掀帘而入，后面跟着王婆子与一十六七岁的少女。

　　好险！身上都起了冷汗，幸好及时藏好了。

　　何苗佯装镇定，端起了那碗稀粥，才抬眸满是疑惑地看向她们。

　　“何氏，你娘要银子使，你还不赶紧交出来？”戚氏跟樽铁塔似的杵在她跟前，又黑又壮，如若不是看她的身体还有女性特征，还真难分雌雄。

　　以为她听不到她们在外边说的话？

　　何苗换上一副柔弱的表情，怯怯的，看向王婆子，“娘，这位是？”

　　戚氏从未来过家里，她自然不认识。

　　王婆子心里正堵得慌呢，真的不想配合何苗。

　　可一想到戚氏是来家里要钱的，内心天人交加一番，还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大伯娘。”

　　何苗神色变得越发恭敬，忙屈膝行礼，“见过大伯娘，侄媳不知您来了，失礼了。”

　　戚氏怔了一霎。

　　听说何氏尖酸刻薄，谁都不放在眼里。

　　即便是生了孩子后，性子有了很大的转变，人还是蛮横粗俗。

　　可跟前的她秀美端庄、贤淑有礼，跟传说中的完全不符啊。

　　许是自己的气场震慑了她吧。

　　思及此，戚氏不禁有些得意地看了王婆子一眼：看吧，你的儿媳人人避如蛇蝎，到了我这儿还不是恭顺无比？你被她虐待欺辱，我却能震慑她、令她畏惧，说到底，还不是你太怯弱无能！

　　待成功地看到王婆子黑了脸，她越发的踌躇满志，暗道势必将这个小贱人给治得顺帖、没脾气才好，好好在王婆子跟前耍一场威风不说，还能把银子拿到手，多好！

　　戚氏心里美滋滋，却是摆出一副“包公”的脸色，“何氏，听说你虐待婆母，可有此事？”

　　何苗迟疑了下，垂着头，“那是侄媳以前不懂事，以后再也不会了。”一副淬然欲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