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会走神?!”我不相信地摇摇头,拉上无菌服的拉链,“今天感觉你有点发挥失常。说实话……”我顿了顿,微微拧眉,“你衣服穿好了吗?”
“好了……”他低低地应了一声,难得的,从他的语气里带出一分恰似懊悔的叹息。
我转身看他,他还站在柜门内,无法看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洗干净的雪白的头发和浮现薄红的颈项。不知是因为洗澡的热水晕染而成,还是因为刚才忽然会忘记穿衣服晃出来而羞红。
“欧沧溟,说实话,我觉得你不太像是会保护别人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一个那样理智的人,应该会选择自保,因为你会衡量你自身的价值和对方的价值,到底哪一个会对星族联盟更重要。而且……你还忘记穿衣服出来,欧沧溟,你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没睡好?”今天欧沧溟保护我那个举动,如果是擎天,是伦海,乃至青沐焱神他们我都会觉得正常。
但欧沧溟,我觉得不正常。因为当初他在做队长的时候就说过他只会呆在幕后,因为他的价值很重要。
欧沧溟缓缓关上了门,终于转身正对我。他低落的脸上,精神看上去的确不太好:“我……不知道。”
我一愣,眨眨眼:“这又不太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欧沧溟,隔壁有休息室,我建议你去好好休息一下,让你的……呃……大脑重启一下。计算机运作久了也是需要维护一下的。”
他没有说话,慢慢坐在了一旁的长凳上。我戴好了无菌帽:“今晚你和心妍都需要平静一下。我去验范大同的尸体,有什么进展也一定要告诉我。”
他点了点头,我转身开门,却看到焱神匆匆跑来:“苏灵队长!等我一下。”他跑到我面前,“心姐让我做你副手。”
“心妍让你来做我的副手?你……”我怀疑地看他,“可以吗?”
他的脸立时一红,红地超过了他的眼睛。他有些心虚地低下脸,咬紧牙关:“我争取!”
“我来吧。”忽的,身后坐着的欧沧溟站了起来,神情镇定,“我只有思考才能让自己冷静。”他静静说完,已经打开了衣柜,取出了无菌解剖服。
焱神见欧沧溟亲自出马,大大松了口气。
“你去帮助伦海副队长作dna鉴定。”欧苍民对焱神说。
“是!”焱神立刻闪人。
“窸窸窣窣”欧沧溟穿好了无菌服,戴好了连衣帽,口罩,眼罩。
“你从没解剖过。”我有些惊讶,我以为欧沧溟和伦海一样,没有修过解剖。但今天看他的样子,不太像。
他穿戴好转身看我:“人,总有第一次。”说完,他久久注视我,银瞳忽的闪烁了一下,眨眨眼再次低下脸,大步流星地从我面前走过,快步的背影透出一丝匆忙,没有了往日的沉稳与冷静。
欧沧溟今天怎么了?
心妍是因为方大同临死的遗言触动了她的心底,触动了她的心底。心妍失去家人的时候,应该也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很多的情感因为方大同的那句遗言而失控爆发,占据了她一直冰冷的心,让她直到现在也无法平静。
那么,欧沧溟又是因为什么?
最近我们一直在高压的情况下工作,他作为队长,压力比我们更大,而且,每一次都是他来破案,可想而知他的大脑每一天都在高负荷运转,每天睡觉不超过四个小时,很多时候还要经常通宵。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的日子,结果睡到正香的时候又突然被唤醒。即便是超人,也需要休息。
看来,欧沧溟到底还是一个人,他还是需要足够的休息,否则,还是会影响他大脑的判断。
我和他一起站在了方大同的尸体前,其实,现在要做的几乎已经不是解剖,而是重组了。
“怎么跟他的妻子和女儿说?”我心情沉重地看着方大同上下分开的尸体。知道自己亲人的死,已经痛不欲生,如果还看到自己的亲人身首异处,那会让人濒临崩溃的。
“现在开始进行方大同的尸检,男,34岁,体重……”我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一次真正的尸检,“肝脏完好,胃缺失五分之一,有撕裂伤,右侧肾脏缺失,大肠缺失,小肠失踪……”越做心情越沉重,脑中总是会忍不住浮现方大同的女儿知道自己父亲牺牲的画面。
女孩儿悲伤的脸渐渐与白墨的重合,那时他也是六岁,突然之间,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他一个人躲在衣柜的角落哭泣,无论爸爸妈妈怎么安慰他也不出来,宛如一只受惊孤独的小狗,躲在角落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我努力压下这些涌出来的回忆,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解剖上,强制自己剥离心底所有的情感,去暂时忘记心底的那份沉痛。
我开始细细检查外伤:“撕裂伤,有金属残留物。”
我用镊子小心翼翼取下了黏着在撕裂口上细微的金属残留物,将它们放入了dna分析皿,扫描后,迅速有了结果:“上面有两组dna,一组属于死者方大同,另一组属于凶手铁蟑螂夫。”随着计算机的声音,一旁透明的电脑屏幕上也现出了铁蟑螂的资料。
“铁蟑螂,原名张有才,原位特遣营队员……”
我有点吃惊看一边的欧沧溟:“这人居然是特遣营的!”
欧沧溟看着资料双眉已经拧起。
“后于2016年7月二十五号的望海号邮轮倾覆事故中失踪,记录为殉职。”
原来这个张有才在执行任务中失踪了。望海号邮轮沉船事件很有名,我还有点印象。当时是遇到了特大暴风雨,邮轮沉了,全世界都在关注望海号邮轮的救援。
当时我记得是特遣队员抵达,然后营救邮轮里的游客。但没想到暴风雨又来了,的确报道有特遣队员在那次事故中牺牲了,当时还全国哀悼,英雄生长的城市还降了半旗致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