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发点旧稿——接上文。
有道是:高阁卧观风与雪,人间偶见一书生。只恐江山低不就,借君残章写鸿文。
乌有历235年,大汉帝国立国第二百二十五年,汉帝刘德在位的最后一个年头,天下富足,仓廪充实,百姓们休养生息,为下一个不知何时的乱世准备着足够的人口与财富。自幽云之北到岭南腹地,正是一片清平盛世,除了老皇帝时好时坏的病情让人担忧外,几乎没有什么称得上是坏的消息了。各个大城小城的酒馆茶肆里,总是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无业游民、穿着一身破旧长衫的落魄读书人和满口粗话提刀带剑的江湖闲人,而大街上比肩继踵走着匆忙的小贩、行人和或好或坏的马车驴车。应该说,这样的景致每天都在上演着,此外,士人们也大多高颂着皇帝陛下的圣明,而默契地忽略了这年多加的一成半的农赋。帝国多下派的一成半农赋,到了百姓身上,就是多了两成农赋,这意味着那些自耕农必须要交上全年所收获粮食的三分之一,佃农则是要上缴一半甚至更多,这也意味着,战争的阴云,已经近了。
正所谓天下纷乱之始,自于江湖,江湖纷乱之始,起于布衣。江湖之势,三分在世家豪族,三分在市井红尘,三分在名山大川,另有一分则在人所不知之处,有诗云:柳刀云剑风中雪,兰陵玉指楚门枪。秦楼暗影逍遥手,胡沙三绝鬼谷杨。说的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流水山庄云氏,自汉立国以来俊杰辈出,这里也是汉初云氏兄弟辞官归隐之所,无论在江湖还是朝堂特别是军队里都有着其他势力难以企及的影响力,唯一可与之相较的便是与整个文官系统存在盘根错节关系的秦楼,和有许多军人世家聚居而成的逍遥城;扬州柳氏,以官商起家,负责供应各地驻军四成的刀和盔甲,在江湖上亦以刀法见称,此外,除了在凉州已闯下赫赫威名的胡氏三杰,以轻功见长的雪氏、兰陵郡世居大族兰氏和昔日的野云阁楚氏等等;而其中最神秘的便是百年一出世的鬼谷杨氏了。
天下之大,大汉居中,北接蛮荒之地,是所谓东胡,西北则是汉帝国数百年的夙敌呼兰帝国,西部穿过一片绵延数百里的沙漠后,便可到达西域十六国中位于最东面的楼兰国,帝国疆域之南,是一大片古老的原始森林,里面星罗棋布地分布着无数个部族,东面则是神秘莫测的大海,当今在位的乃是于乌有历211登基的德宗皇帝。汉帝国沿袭周制,是以天下分十三州,自北而南为:幽州、凉州、并州、冀州、青州、雍州、豫州、徐州、蜀洲、巴州、荆州、扬州、交州(大致参看东汉地图)。
我们的故事,便开始于帝国西南腹地的巴州,一个临水的小县里。
安野县城以南,是一条颇为平坦的官道。眼见到了六月中旬,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只要近了中午,官道上原本不多的商旅便更是寥寥无几。繁茂的树林枝蔓极多,一直延伸到四围起伏不定的山峦。野草也是在官道上一丛一丛地疯长着,沾着泥巴在风里摇来晃去。
“刁孩儿!莫要骑太快,小心让山里野人捉去了——”官道上,一个驾着堆满麻袋的的马车的老男人朝着正一脸兴奋骑着一匹杂色小马的少年大声笑骂道。老男人穿着一身农夫打扮的旧衣,短小精悍,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或许是伤得太久的缘故,已经乌黑而显得脏兮兮,而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让人有种看不清的感觉,只是偶尔沉思时,才露出一丝深邃而锐利的眼神,教人不敢正视。
“老叔——”刁孩儿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在前面小心地往回掉转马头而不使自己摔下去,等老男人的马车追上,才又转过来与他并排前进,走了几步,问道:“这匹马是送给阿孝的?”
“呵呵……没骑过马吧?这么快就能骑这么好,是个当骑兵的好料子。”老男人笑了笑,看了少年一眼。
“我当然没有骑过,你又不是不知道。”刁孩儿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却也笑嘻嘻地看着老男人说道。两人“深情”地对视了没多久,老男人脸上的长疤便都快缩在一起,眨了眨眼睛,拍了他一肩膀笑说道:“这马是给阿孝的,你高兴个什么劲儿?上回好容易给你弄了把军队里的好刀,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刁孩儿白了他一眼,大大咧咧道:“谁说那回我不高兴了?不过那刀也着实是好,比村里王铁匠大的刀好多了。再说,你送阿孝马不就跟送我是一回事吗?……现在我那刀还在他手里呢?!”
“你年纪还小,是该多玩玩,以后就怕没有这样的好时候了。想我了老陈年轻的时候……”
“好了!好了!”刁孩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装作没看见他颇有些意兴阑珊的眼神,摇头晃脑地地问道:“这就是你为什么老不教我武功?”
老陈狠狠抽了前面拉车的老马一鞭子,沉默了一会儿,追上刁孩儿笑问道:“不是教了你些拳脚功夫吗?你这小子,还要学什么?”
刁孩儿撇了撇嘴,委屈似地喊道:“阿孝都可以一个人进山打猎了,前几天不是还打死过还几头野狼么?我爹说那可是吃过人的狼,村里最好的猎人都说没办法,还说什么那几只狼光活着站在我前头都能把我给吓死。我就说嘛,你教的那些个功夫,练了这么久,还是那个花架子,一点儿用都没有……”
老陈没有一点长辈的自觉,回敬了他一个白眼,骂道:“你这小崽子,还真是长进了?!学那么些乱七八糟的武功干什么?成天打打杀杀的,不像话!依我来说,就该早送你去私塾里多读几本书,也磨磨你的野性,虽然考个功名是没戏了,但早拜个好老师,将来或许也能提携你一把。你可不像阿孝,只能跟着我过活,别忘了你还有老爹老娘眼巴巴看着呢!”
刁孩儿摇了摇手,一脸不在乎,或者说神经大条,根本没有在意老陈说了什么。老陈看了刁孩儿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话。刁孩儿难得安静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在马车后头骑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山口。官道到了这儿,分出一了小路进了山,老陈赶着马车上了小路。小路杂草丛生,并且坑坑洼洼极为不平,刁孩儿在后边儿一个不小心便摔了下来,两只脚恰好碰到一块硬石头上,立刻就如同断了一般疼起来。刚想叫一声,却又看见前面不紧不慢赶着马车的老陈,不知为何硬是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咬着牙拉着马缰绳重新上了马。
马车一路颠簸,声音响得大,盖住了后面的动静,不过老陈还是注意到了。正刚想停下马车,动作却忽然一凝,反而轻轻抽了前面一马鞭子,也不再回头看一眼。不久刁孩儿又重新上马赶上了马车,一脸不爽快地大声喊道:“我说老叔,你这马车这么慢,让我走前面吧?”
“也罢!也罢!”老陈笑着转过头来,道:“你且快回去吧,再晚你家里可要急了。”
刁孩儿笑嘻嘻说道:“这怎么行?我一个人回也是要挨骂的,你老人家可别害我……”
老陈摇了摇头:“你不会不认识路吧?还是一个人走怕了?”
这时小路分成两条,在十几丈外又合在一起,刁孩儿过另外一条路绕过马车,又回到马车前面,挡开打在脸上的树枝,叫道:“我这条路都走过十多遍了,哪像阿孝,你成天不让他出大山,像个宝一样藏着,还没去过县城呢?”
“那你就先回去。”老陈不紧不慢地说道:“替我向你父亲带了好儿,就说……恩……就说我改天请他喝酒。路上难走,你也跟阿孝打个招呼,跟他说我大约要晚回,就不用等我吃饭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刁孩儿吹了声口哨,用力拍了一下马屁股,马顺从地跑了起来。
老陈看着刁孩儿骑马离开,马车却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刁孩儿消失在视线里一可钟后,老陈把马鞭丢在身后的车上,停下了马车。
神色冷峻如刀。
风吹过树林发出细细的响声,混着知了的聒噪,一齐让空气变得更加躁动起来,热天的太阳烘烤着大地,已经有了几分三伏天的影子,老陈仿佛变了一个人,端坐在车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大佛。
“跟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么?”
老陈的声音并不大,勉强可以让旁边的普通人听见,而能让老陈停下马车来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在老陈的话一说完,一个中年男人便施施然从数丈远的树林里一步一步走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