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借君试剑
阴显鹤步入观星论剑台时,正是朝阳初升的时刻。
被誉为当代“剑神”,刚刚击败了雄踞魔门八大高手榜首席数十年之久的阴后祝玉妍,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中原第一剑手的独孤凤,正背对着朝阳,一手垂下,一手执笔,正全神贯注的在书案上作画。初升的朝阳在她背后冉冉升起,仿佛象征着这位年轻的天才剑手的崛起如同这旭日一般不可阻挡。
阴显鹤静静的立在独孤凤的身后,沉默不语。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独孤凤运笔的手,在他的眼中,独孤凤不是在作画,而是在使剑。自从与阴后一战之后,独孤凤的剑法显然又有进步,已经步入一个他无法了解的层次。而这一刻,独孤凤全神贯注的运笔作画,赫然将她的剑法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阴显鹤亦是剑道中人,只是一眼,就为独孤凤展露出来的绚丽剑法所吸引,眼神再也无法移开。
对于独孤凤,阴显鹤始终有一种看不透的神秘之感。这使得他对独孤凤除了报答式的感恩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敬。
自从他在最困难的时候,被独孤凤救回,又救回了他被人掳走的妹妹,更传授他上乘武功,引领他进入剑道的大门,他就暗暗决定用自己的剑来报答独孤凤的恩情。不过就算他在独孤凤身边生活了近十年,也一直没有了解过这位小姐的想法。就像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独孤凤会有着那么多的奇思妙想,更想不到她为何会有这那么多的天马行空的武学理论。而亲眼见证着独孤凤飞速进步的他,更是对独孤凤充满了敬仰之情。离独孤凤越近,越能体会到世间“天才”二字的意义。
如大火球一般的太阳冉冉升起,渐渐的发出耀眼的光芒,在论剑台上洒出一层金色的光辉。
“显鹤来了!”独孤凤作画完毕,搁下笔墨,笑着向阴显鹤招呼。
“是!”阴显鹤平静的答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小姐有何吩咐!”
独孤凤微笑道:“显鹤你不要老是这么冷冰冰的,你这个样子,可是会把许多仰慕你‘蝶剑客’之名的小姐吓跑的。”
阴显鹤默然不语,他自从一剑挑翻了渭水盟,又和京兆联帮主杨文干比试过一场后,就名声大噪,还有了一个蝶剑客的外号,每天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群人注目。
见到阴显鹤面对自己的调侃,面无表情的样子,独孤凤不禁觉得有些无趣,又上下打量他两眼道:“怎么感觉你炼成‘碧血剑法’之后,人就更冷了。是否是练功出了岔子?”
阴显鹤摇摇头,碧血心法乃是他被阴后祝玉妍重伤之后,破而后立,参考天魔功灵情心法长生诀三大真气的特性,创出的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心法,这套心法同样是走的阴柔的路子,不过特性极端,舍弃了许多变化,追求极端的专注和杀伤,侧重阴属性真气的凝聚特性的发挥。而他的剑法更讲究专注与狠辣,有着一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意味。因为精神专注单一的缘故,整个人才看起来更加的冰冷。
说起来,阴显鹤这门功法刚刚创出来的时候,独孤凤出于恶趣味,提议命名为“辟邪剑法”,不过阴显鹤虽然不知道这门在另一个世界大名鼎鼎的剑法的真正意义,但出于本能,察觉到独孤凤的恶趣味,果断的拒绝,并以自己的配剑“碧血”命名这套武功,这才绝了独孤凤的念想。
独孤凤转身踱步,走到栏杆之前,一月前她与阴后的战斗中损毁的部分都已经修复完毕。她俯看这山下波光潋滟的剑池水,问道:“显鹤可知道石之轩?”
“听说过。”阴显鹤沉声道:“据说石之轩乃是魔门两道六派近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物。一身修为不下于三大宗师,甚至佛门的四大圣僧联手对付他,都没有成功。”
独孤凤点点头道:“不错,石之轩出身魔门花间派,同时继承了补天阁的道统,一人身兼魔门两大派的绝学。不过花间派的心法和补天阁截然相反。花间派讲究生气盎然,于万花从中,体悟有情之道。天道不满,自留一线生机,而补天阁名为补天,实为断绝这一线生机,乃是绝杀死气之道。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法自然是矛盾重重,石之轩为了弥补个破绽,隐姓埋名投入佛门四大圣僧的道信之下,学习佛法禅理。最终以佛门心法为轴,以花间和补天阁的心法为轮,创出了名震天下不死印法。”
“不死印法有何特点?”阴显鹤问道,若是别人,他或许还会疑问对方是否知道。但是独孤凤一向高深莫测,总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闻,他对独孤凤了解不死印法的特点很有信心。
独孤凤果然没让他失望:“不死法印正像其名字所说的那样,最善于转化气机,能够逆转生死,将对手攻过来的致命的死气转化为自己新生的生气,如此借力打力,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故以不死命名。”
阴显鹤听的微微动容,要知道江湖上借力打力的法门众多,几乎每位宗师级高手都有自己的一套法门,但是那些法门都不过是将别人的真气用种种手法封禁包裹,再以独特的发劲方式返还,并不是直接将对方的真气吸取转化为自己的真气。若是真的能够做到在战斗之中吸取转换对手的真气,那真气就几乎不会有衰竭的问题,只是这一点足以称得上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独孤凤微微一笑,继续道:“当然,不死法印的吸纳能力必然有其极限,不然它就不会被称为不死法印,而是会被称为不败法印了。据我所知,至少有两种方法可以对付不死法印,一种是真气不脱体而发,要含而不露,气机混元,首位相连,做到这点自然就不会怕被不死法印借去真气。另一种方法就是使用高度密集的实体真气,这种近乎实体的真气已经不是不死印法所能吸纳的了。”
阴显鹤微微一想,便明白了独孤凤的意思,真气混元一体,首位相连,不死印法想要借取真气就必须将真个人的真气全部吸走,这显然不可能。而高度密集的实体真气太过密集,已经超过了经脉的承受能力,就算勉强吸纳了,只怕也会造成严重的经脉创伤,得不偿失。
独孤凤抬头凝望远方,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一般,轻轻的道:“蜀中有一座青羊观,相传乃是我楼观道祖师牵羊隐修之地,可惜千年古观。如今竟被妖邪盘踞。”
阴显鹤微微一怔,不知独孤凤提起此事是何用意。
独孤凤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裴矩就是石之轩。”
阴显鹤心湖激起了千丈巨浪,他知道独孤凤有了邀战石之轩这位魔门近百件来最杰出的高手的意思。
独孤凤走到书案前,轻手一抚,烘干了上带着湿润的墨迹,随意地道:“你带着这幅画到裴府,交给石之轩,告诉他,三年之后,月圆中秋之夜。我在青羊观恭候他的大驾。”
阴显鹤一直目无表情的脸首次透出动容之色。尽管他知道独孤凤见过石之轩之后,以她的性情,和石之轩的决战,如箭在弦,势在必发,但当她说出来时仍然让他十分的动容。
他更明白,为何独孤凤将决战推迟至三年后。因为独孤凤的武功这些年来一直突飞猛进,现在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原期,无论如何的苦修,都不会有多少进步,而三年之期,除了借助强大的压力鞭策她不能懈怠之外,更是一种资粮的积蓄,三年后的她,正是剑法达到一个新的巅峰的时刻,到时候与石之轩决战,必然是一场辉煌灿烂的绝世之战。
阴显鹤拿着那副画卷,离开了说剑阁,按独孤凤之名前往裴府。在门口通明通名报姓之,耐心的等了一会之后,阴显鹤终于在花园之中见到了这位魔门近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人物。
深秋的花园,花木的枝叶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树枝在瑟瑟的秋风中微微的摇晃,昔日繁盛的花草褪尽了繁华,一片片残枝败叶散落在脚下,在深秋的早晨之中染上一层寂寞的白霜。石之轩正在立一处临水小谢中,他身穿一件单薄的儒衫,在萧瑟的秋风之中,凭栏俯视下方流过的潺潺溪水。他的目光带无尽的落寞,带给人一种难以忘怀的孤独之感。
寂寥的深秋之中,石之轩的临风独立的身影的印象是如此的强烈,比这深秋中败落的花园更易让人体会到寂寥与孤独。
不知道为何,阴显鹤看到石之轩的第一眼起,心中就冒起寒气。他知道,石之轩虽然貌似在打量溪水,但是早已经通过强大诡异的精神秘术对他进行无孔不入的审视。
阴显鹤面色平静,似是不带任何的表情,脚步不停的走到楼榭之前,沉声道:“在下阴显鹤,奉我家小姐独孤凤之命,将此画卷交予裴公。”
这位可谓是魔门百年来最杰出最可怕的高手缓缓转过身来,他的眼中露出微微的惊讶之色,道:“我还以为是独孤云派你来的呢!”
阴显鹤在石之轩漫不经意的一眼之下,生出浑身被洞穿的一干二净的感觉,他心中一凛,暗暗收敛心神,将心神沉入“碧血丹心,明照千古”的境界之中,这才驱除了那被洞彻一空的可怕感觉,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亭中的石桌之前,将手中的画卷缓缓的放下。
对于阴显鹤的表现,石之轩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赏。他负手立在一丈外的栏杆之旁,白衣如雪,气度凝然,一如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儒,若非独孤凤提醒,阴显鹤绝对想不到他就是魔门中最神秘强大的邪王石之轩。
石之轩悠然的走到石桌之前,伸出手拿起桌子上的画卷,他的手晶莹通透,像蕴含着
无穷的魔力,让阴显鹤的心神不由自主的注视到那里。
画卷展开,石之轩双目豁然闪耀出深透不可测的精芒,洞穿一切的注视画中的每一分每一豪。画中明月当空,孤峰独立,一个身穿素白剑士服,手持古朴长剑,长发飘拂半空,傲然在孤峰上俯视天下的绝世女剑手跃然纸上。
画中的女子不动如山,稳立孤峰之巅,身与明月齐高,自具不可一世的气概。这幅画不似平常山水墨画重神而轻形,而是神形兼备,简单的黑白二色,却奇异的给人一种色彩丰富的感觉。画中女剑手持剑而立的姿势和身形,竟和独孤云有九分酷肖,形足神备。只是一看,便知道画中人正是独孤云之妹,有着当代“剑神”之称的中原数百年来最天才的绝世女剑手独孤凤。
画中原本留白的地方,以瘦金书体上书“三年之后,青羊古观。邪帝舍利,借君试剑。”十六个大字,字字银钩铁画,如剑如刃,锋芒逼人,一股睥睨天下、傲然当世的剑意呼之欲出。
石之轩目不转睛看着那独孤凤亲手绘制的形神兼备的自画像,幽深的眼睛闪烁着慑人的异采。
天地有若停止了运转,时间煞止了脚步。
画中只有黑白两色,却给人一种十分鲜活的感觉。画中独孤凤的目光淡漠,但观者却能十分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视线正全神贯注在斜指前方的剑锋上,而更奇怪的是,这无论以何种角度观看这幅画,都能感觉到那剑锋正直指着观看者。
阴显鹤的心神亦全给独孤凤亲制的自画像吸引了过去。在论剑台上,他虽然看到了独孤凤作画的全过程,但是并没有看到画像的内容。他拿着这幅画离开后,中途并没有翻看。因为这是独孤凤送给石之轩的战书,在石之轩没有打开之前,任何偷偷翻看的行为都是对独孤凤的不尊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