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海法师此刻心情激动澎湃无以言表,犹如钱塘江大潮滚滚袭来,恰似九江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波涛骸浪之下掩埋的是珍珠还是尸骨只有他自己才明了。
许澈神情莫名一滞,气息顿了又顿,双手合十弯腰施礼,口中虔诚地复述着一遍佛号,复而起身道:“法师您说......等我?”
朴海点头:“因为,你要来。”
“法师,您怎么知道?”许澈脸上神情讶异猜疑惊慌变幻不断。
说实在的,若不是清河郡主糊涂了非要请他,许澈自己也不愿相信这些个神神叨叨的玩意,而且此刻眼前的人说的这话让他不得不防。
朴海笑了笑,面上红润的气色越发地深,好像豆蔻稍头的小姑娘那红扑扑的脸颊上染了殷红的胭脂一般,不明实情的沙弥还误以为法师今日在屋内又喝上头了。
将贵客迎进门去,沙弥自己则蹲在门外守望着,时不时地觑着门内,动了动耳朵偷听到底谈些什么。
朴海拄着禅杖往正殿的佛像前走去,禅杖拄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虽是沉闷却很稳重,如同朴海此人一般,硕大圆肥的身材不会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到。
禅杖一下一下地拄在地上砰砰砰地如同撞击在人心尖,随之而来的铃铛声叮叮当当的声响亦是如丝如缕穿透人心。
金子加塑过的佛祖散着闪闪发亮的金光,令人眼前不由一亮,朴海看着面前的佛像,对着身后站着神思不定的许澈道:“佛说的。”
朴海略微一笑,“佛祖聆听四方信众心底所欲,早有诣旨托付于贫僧,若待有缘人必解有缘签。施主今日前来,心中想必早有所求,又何必问贫僧从何得知,又知之多少。”
慈眉善目的脸庞之上因这几分笑意又添了些许柔和,像是一湾柔和的春水,静静地流淌进人的心底,顺着心间裂缝,无孔不入,搅动一池凡心。
许澈心尖莫名一讶,道:“法师之意是......我就是您口中的有缘人?”
朴海摇了摇头,摇头之际晃动得手中的禅杖叮当作响。
“不是我,是佛。”朴海眼尾上挑,瞥着那光芒万丈的神佛之像,继而道:“佛说,是你,有缘人,亦是命定之人。”声音飘忽,如细雨无声润泽心肺。
“命定之人?”许澈口中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似疑似惑似信。
朴海神情严肃,“其实贫僧本不愿渡你,奈何你身负奇缘,所以贫僧才拼死相告,因为你一个人的想法将会改变天下所有人的命运。一人变则天下变,一人亡则天下亡,皆系于你身。”
许澈神情一怔,恍然不知所云。
朴海正色,手尖指着许澈的眉心轻点,道:“施主,你近日心烦难安郁燥气结,困惑不解惑色难移,邪气凝于眉心困缚心口,才致你原本平稳的生活如今却变得举步维艰,你可知为何?”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朴海便厉色说道:“那全是因为你遭阴险小人陷害,故而沾染上了一股强大的邪祟之气,那背后之人针对的是你,因而这股邪灵也最先由你而起,它不仅将祸及你一人残害你一生,改变你一生之气运,若不及时遏制更将祸及整个大周的黎民百姓。贫僧救你,亦是拯救整个天下的无辜民众。”
耳中似乎有轰鸣声响过,许澈大脑仿佛被炸响,陷害......凝于心口.....邪祟因他而出....改气运祸苍生....
许澈连忙双手合十,声音急切,“信徒许澈求法师相救,望我佛怜悯。”
朴海轻点下头,垂着眸轻语,“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渡你一人可救天下,吾心甚慰....就算贫僧因此而坐化了,贫僧无怨亦无悔。”语音微调,眉梢上扬。
许澈心中稍安,缓了缓气息便说道:“信徒许澈有幸得遇佛缘,幸蒙法师相救,此恩此德难以言谢,更是偿还不清,但我保证来日必以重金回报我佛。”双手合十,弯身施礼。
朴海看着他低眉顺目,神态恭谨虔诚,国字脸不由溢出丝丝微笑,左手抬起,放在嘴边,拇指曲向掌心,其余四指端正地伸直着,口中虔诚地说着,“我佛慈悲。”
沙弥蹲在屋门外,直到门内先后走出一贵客一法师,二人相谈甚欢。沙弥心中跃起小小惊喜,看来这庙里往后的香火钱就要源源不断啰!
......
风呼啦啦地灌进马车内,一把掀开马车帘子,露出了车内的情景。
没了遮掩,外头显而易见地看到内里住着诵经的法师和聆听经文的许澈,还有一只谁也看不见的孤魂野鬼。
阿弗席地而坐,侧目而视看着那圆呼呼的胖和尚,从稀疏的眉毛到脚后跟,无一处可看出单郢的影子,真是......完美!
还有这身上填充的脂肪是如何弄出来的?简直神了!
阿弗好奇地伸手上前碰了碰,摸了摸他手上的禅杖,就像是在触摸空气一样,平安无事,难道禅杖也是看人的吗?
知道单郢这货是假的,所以干脆也撂挑子罢工了,那还真是傲娇!
阿弗笑笑地抱着手倚靠在车壁上,看着面前这个假货,不禁失笑。
不管是什么朴海还是法海,都只能是来抓妖的。
她若要怕,那也得怕那些个姓燕的,燕....赤....霞....
......
马车挥着马鞭驾车驱行,虽然速度平稳,但无奈山道曲折难行,车厢里时颠时稳,朴海晃动着身子,脑子中早已被巅得七零八碎,但口中的喃喃自语却从未断过。
许澈自诩自小便在清河郡主身边长大,因为郡主信佛,所以他聆听过其诵读了不少晦涩难懂的经文,但此刻的朴海法师口中所诵的却与他往日所闻的有很大不同,更加地不知其所云。
或许,大概,可能这就是高僧与常人之间的差距吧!
吁的一声马儿嘶鸣,马车骤然停下,车厢外传来马车夫的声音,“回大人,到了。”
许澈回了神,对双目紧阖的朴海法师道:“法师,到了。”
朴海睁开双眼,目若朗星,启唇道:“终于,到了。”
心底暗啾啾地想着,这要是再不到,他可要把那些武功心法翻来覆去地再默读一遍了,这要是自己的爹在天有灵,估计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地跑下凡来夸奖他一两句:“孩儿,你终于还是把这些给背熟了......”
单郢,不,现在他可是朴海了,如今感动得只想痛哭流涕,忽觉场合不对,时间不搭。
连忙正了正神色,摆了摆衣襟,左手依旧托着那金钵,右手持着禅杖,弯身从车厢内走了出去,下马车之时,两名奴仆上前拿出木凳放在马车下方,纷纷上前欲来扶着他下马。
他微一露齿,银白的牙如同白日光般晃了晃二奴的神智,唇角微勾,“不用。”
一跃身,一纵跳,一脚金鸡独立,朴海法师便稳稳当当地立在地面。随后两脚落地,甩了甩袖袍,昂首阔步而行。
口中吟哦着,声音浑厚,似铃声一般长眠于人心扉深处,“道阻且长,行路艰难,每一步更应该脚踏实地,何必借以他人,然世人无知无觉,奈何奈何......”
阿弗啧啧称赞,戏精!
还是精分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