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点了点头,毫不在意地只一直啃着瓜。
道:“我跟你一起去京城呗,我还没机会去过那么繁华的地方。”
想到去京城一事,于邵均顿了一顿,心下有些气息紊乱,道:“公孙,青铜鼎到底不是河图引,我们眼睁睁地便看着它被送完京畿去,到时要是被认出是假的又该如何?”
“假的便假的呗!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现在事情的关键不在于你或者我说这东西的真假,是那位自己的认为才能为准。”
“我怕到时他会洗清。”他拧着眉。
贺兰毅不解释不反抗,好似认命似的,这一点才让他奇怪。
更为奇怪的是,赵琥找到了东西,也不见得脸上有半分喜悦之色。
“洗清?”阿弗笑了笑,声音发凉:“通敌叛国的罪若还能洗清,那这国家便也太宽宏大量了。
那位不应该是没有原则的人,既要懂得菩萨低眉,也该知道金刚怒目。
不然,以后大家都以为犯罪成本低廉,一个个学着贺兰毅前仆后继去了。
就算是那位不敢真对他下杀手,我敢担保,这一次将他送进京城,他就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地方。
送走不安全,那就放在眼下,看着管着监禁着,也可以同样震慑那群还眷恋旧情的老臣。”
阿弗说道:“到了魏帝面前,你便以献宝之名呈上这鼎,等到司天监证明是河图引后,你难道还能不升官进爵了?就算不是,你不是也帮他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岂止。”于邵均说道:“魏帝多疑善变,这些年的性子诡异难测,我可是曾听暗探说起过,魏帝似乎......”
他端的是欲言又止,真是让人百转千肠。
旋即又道:“与其投靠魏帝,倒不如将心思放在司天监上,听说司天监的戚淳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却是个最先提出河图引牵涉山河颠覆的人。而魏帝信命,懂测命,对面相的研究颇有了解,对戚淳敬重万分。”
阿弗笑了笑,于邵均同她的想法简直一样。
阿弗道:“若是贺兰毅在半途中被他的手下劫走,到时候便是赵琥的责任。”
于邵均笑而不语。
阿弗亦是勾了勾唇,抬手往桌上轻轻叩着,道:“对了,我想跟你要一个人,徐海。”
“怎么?有问题?”。
于邵均沉默不语,心下一下一下地打着鼓。
徐海,要此人做甚?
徐海勇而无谋,只识得耍刀耍横外无一长处可用,便是连盐运的事都敢同他叫嚣起来,要知道,贩私盐虽是严禁,但老百姓能用不到平日里三分之一的价格便能买到比官盐还要好的私盐。
连平头老百姓都知道如何取舍,偏生就有一些被国家荼毒已久的蠢货在大肆叫嚣着。
徐海便是那种蠢而无能,却偏偏想着伸张正义的一类人。
自己将他抓着扣起来有一半是因为他家家资颇丰,想慢慢耗着他挖干他家中资产。
而今,公孙宸却想要自己将他给放了。莫不是背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阴谋?
阿弗皱眉,手指叩了叩桌,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可以与否,一句话的事,你的内心戏哪那么多?”
于邵均道:“理由?”
阿弗哪不知道徐海与他的矛盾,只是她若想要某件东西,只能徐徐图之,操之过快容易将自己暴露出去。
“世上有一种群体,叫做没用的好人,徐海便是那种人的代表,虽然没用,但他很能打,蛮横的武夫,没有脑子最好了。”
......
......
王府。
阿弗揉着酸涩的肩膀从外面翻窗而入,看着那人悠然自得地擦拭着剑鞘,皱着眉啧啧嘴:“怎地?受不了折辱了准备自杀了事了不成?”
贺兰毅虽然被监禁了,但也只是软禁而已,只准在府内走动,不准里面的人外出,也不准外边的人进入。
这样的对待方式,阿弗还是觉得已经够仁慈了。
曾经也被这般对待过的她,却连扇简单的四四方方的窗户都不曾给她留过。
那是真正的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
每天总会有人从一条缝隙里,低到只有蹲下去,将脸趴在地上,侧着头往外看去,才能看到外边露出的一丝丝的朦朦的光线。
缝隙留着的原因只是来给她透气用的,没有吃的喝的,每天祈盼着外边的阳光能在大一点,再大一点便好了,将雪水化掉,让水透过缝隙留过来。
像松鼠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能够维持生命的东西存起来,往回搬,只为了能多活着一天,能活下去,白天接替黑夜,每过一天,侥幸便多一分。
直到有一天手指头一个一个地被钢刀剖掉,手掌一寸又一寸地糜烂下去,殂虫学起了他们也嚣张地搬运起了自己的身躯,才知道以后就真的搬不了什么,只剩任人鱼肉的地步。
阿弗冷哂,搬了把椅子在他坐下。
却有意离着他远一点,因为他手上正擦拭着刀剑。
翘着起二郎腿,一副雅痞的模样靠在背后的廊柱上:“龙游浅溪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忽然觉得这词挺适合你的,你觉得怎样?”
他不说话,阿弗拖着腮笑笑:“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换我说就够了。我知道你恨我,但恨就恨吧,既然做了就没打算能求得你的原谅。
今天来呢,一来是再来见见宁怀瑾,或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二来是想告诉你,明天便要开始上路了,你有没有什么贴身的东西想要带上的,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或许单郢会跟你一起上路,他是你的贴身护卫,带上一个在身边伺候,赵琥也不会反对,说不准还能在路上逗你开心呢!
不过王府内其他人就没这么好命了。”
他终究是抬起了头,目光有着深邃的看不清的螺旋,仿佛一个深凝便会不自觉地卷落进内。
脸上依旧一如既往地清冷孤傲,犹如冰雪拥着鬓发,亲触长眉。
手上的白布轻轻地拭过刃间,指尖毫不经意地在擦过,淡淡的血丝显而易见。
阿弗不慌不忙地将身子往背后挪了挪,直到完全抵上的粱柱才扯出一抹笑:“别冲动,举起的刀再想随便放下,就不是简单地见一两滴血,然后再三言两语的解释便能完事的。”
贺兰毅淡声道:“你如果没什么事便走吧,我现在没有任何心情与你开玩笑。”
“我也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阿弗撩一撩白狐那头垂在前边的长发,甩在身后,道:“你这府中人数我粗粗地算了又算,怎地就少了一个人,这不太寻常,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
贺兰毅声线冷冽,平平道:“少了谁,自己不会去找?我出不去,帮不到你。若是连这也要质疑我,那便随便泼吧,债多不愁。”
“贺兰,你还真是......你干的那些事真以为谁都不知道是吗?你背地里私造兵器,又跟一些边陲武将来往甚密。”阿弗唇角掀开了淡淡弧度,“还是,你真的仗着我不敢对你怎样?”
阿弗心念一动,他手下的长剑忽然脱离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在半空中悬浮起来,变转方向,锋利的刃尖对准他的喉咙,一个指甲盖的距离便能将他直接刺破。
贺兰毅身子站定不动,负手,目光沉沉地看了过来。
阿弗眼眸微深:“林诩,被你藏哪去了?”
“周生弗,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想再问你一遍,也希望你能坦诚。”他说道:“你真的要与我形同陌路?”
“人鬼殊途。”阿弗脸上的笑脸渐渐敛住:“这句话你当日送我,今时我奉还与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