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接近昏暗,大街上的行人稀稀疏疏的,比起早晨那副轰动全城的模样,此刻静谧得有些寂寥。
而这家棺材铺子里面亦是人迹寥落,只有掌柜一人在柜台上,一手支颐,一手停留在账册上,面上看似是在翻看着账册,实则是借着查账之名打着瞌睡。
阿弗沉吟片刻,看着那柜台里的黄纸和蜡烛,侧过头还能看到那里边院子里停放着的几口棺材,帘布翻卷,露出全貌,令人不禁感到寒意涔涔。
自己这算是死了吧?好像也没人拜祭她,要不要买点东西烧给自己好了?
阿弗顿了许久,终究是抬脚走进里面对老板说,“老板,我要买......蜡烛。”
阿弗还是怂怂地改变了主意,算了,烧给自己......总感觉怪怪的。
嗜睡的老板被这一声惊醒,慌忙地抬起惺忪睡眼,看着面前这个身材粗短的男子,连忙起身相迎,舔着笑脸热情地招待着,“客官,要卖蜡烛啊?”
阿弗神色淡淡地点头。
老板笑得更欢了,手舞足蹈地招待着,“您可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店里的蜡烛是府城内外最好了的,就连香火鼎盛的安往寺用的蜡烛都是由我们提供的,你看这些蜡烛质量都是最上乘的,燃烧时不禁无烟无尘,还有异香味。”
阿弗哦了声,指着蜡烛道:“我要买一根蜡烛。”表情平淡无奇。
一根!呵呵......老板原先笑得和颜悦色的长脸忽然拉了下来,黑得彻底,态度骤然转了一百八十度,随手指着那成堆排放的劣质白蜡烛,不是很耐烦地说道:“蜡烛在左边,十文钱一根,钱到货付概不退还。自己去拿柜台付钱。”一气呵成地说完这段话都不带喘气,懒洋洋地走回去继续看账册。
阿弗视线朝着那堆蜡烛望去,白森森的一大片,不禁紧蹙眉头,“就只剩这些吗?”
“你还要哪些?”老板啧啧两声,看着这男人不由面露嫌弃。
他开店开了这么些年,碰上的无数客人买蜡烛从来都是成双成对地买,而只卖一根蜡烛的他还真是没见到过,这人肯定是个穷鬼来着,啧啧啧......
阿弗蹙眉问道:“白色的不吉利,有没有喜庆一点的?”
老板哑口无言,不吉利,他这百年老店里卖的都是什么,那可全是棺材黄纸蜡烛桃符八卦镜......哪一样是吉利的,除了站在这里的他这个活生生的吉利人罢。
阿弗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又解释道:“比如红色的有没有?”选红色无不是因为林诩似乎对她自己手上暗红色的鬼火情有独钟罢。
老板愣愣地看着这个怪人,最终在他将一块银子掷地有声地放在自己手中时,他无奈地妥协。
买一送一,老板从仓库里拾掇出一对大红龙凤蜡烛卖给他。那对龙凤烛有一人的手臂那般粗,是他原本打算自己成亲时用的,不过如今还碰不上那个人罢。
如今碰上这个人傻钱多的怪人,买喜烛买到他这里来的,也不事先打听打听他到底是卖什么的,就随随便便来捣乱。不过看在钱的份上,他忍了。
可是,这人的确怪得很,大半夜的到棺材铺里买喜烛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他今儿也算是开了眼。
想想如今是六月的大晚上的,该不会是自己撞鬼了吧?
老板一想及此,看了一眼那抱着蜡烛乐呵呵地走掉的男人,看着外边乌漆抹黑的夜色,冷风涔涔飕飕地吹进店内,翻动着账册窸窸窣窣的声音陡然响起,不禁身子抖了抖,快步地跑到门口一把将门狠狠地甩上。
天黑了,阿弗抱着红蜡烛在寂静寥落的大街上乱走乱逛,买了路边甜食带在身上,见这地晚上也实在是没什么好玩的随即打算回去。
其实现在的天色虽然黑了,但离睡觉还早呢!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街上竟是人少得可怜。她想了想估计是古代的宵禁吧!连夜市都冷清得很,最后还是转身回牢狱里算了,毕竟那里还有人在等着她呢!
一手抱着蜡烛,一手带着吃食,乐呵呵地便往回走。只是在转身时忽然一声熟悉的铃铛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发现竟然是几日未见的黑白二鬼,心情顿时变得莫名地愉悦,就像是找到了家人一般,仿若大雾朦胧之际迷失在大海上时瞬间看到了指明灯,乐呵呵地便跑上前去。
不过,越走越近时看着他们二人肩上挑着担子,担子里担着绿油油的大西瓜,面无表情一前一后地迈着小碎步时不由得愣住,“你们......在玩什么?”
白鬼走在前边,自然最先看到了阿弗,原本僵硬的脸顿时有了波动,停下小碎步热情地举起手跟她打招呼,“大人,好几日没见过您了,最近玩得好吗?”
阿弗目露赞赏地点点头,“嗯!大白,还是你懂我啊!”
“大人,好久没听您这么喊我了,忽然被您喊这一声瞬间勾起了我们之间无数美好的回忆。”
看着白鬼咬紧下唇,眼眸含情,想哭但又使劲忍着的样子楚楚可怜,阿弗不由得呆怔住,歪过头看着身后的黑鬼试探性地问道:“小黑......”
黑鬼略微顿住片刻,随后颔首喊道大人,随后又目露嫌弃地看着前面的哭鬼,每一次都喜欢装楚楚动人,真不知道要说他些什么。要不是隔着西瓜踢不到他,他早就魂飞魄散了。
看着眼前媚态横生的大白,阿弗只觉口干舌燥,超能陆战队吗?还是巧合而已?
想问但又不敢问,害怕他们知道自己占据了他们口中大人的位置,也害怕他们将她勾了回去,逼迫她把他们那个大人换回来,只好转移话题道:“你们改行当挑夫了?”
大白噗嗤一笑,“不是,大人您真幽默,我们挑西瓜回去,天热,吃瓜消暑呢!”
阿弗目瞪口呆,只能傻笑,呵呵道:“你们真会玩。”
大白亦是一笑,热情洋溢地说道:“大人您要不要随我们回躺家啊!”
“大家都挺想你的,听说您终于回来了都想前来拜见您呢!”
阿弗立马摇头晃脑,不安地说道:“最近有点忙,很忙,抽不出时间,拜见更不必了,大人我很随和的,天晚了我还有事咱们下回见。”
随即挥了挥手说了声下回见立马大步跑掉。
回家?说什么鬼话?回去了还能出得来吗?
阿弗扯腿就跑,匆匆忙忙地翻过了高墙鬼鬼祟祟地溜进监狱中。虽然是大晚上的,但暗室里守卫依旧严密,阿弗不好直接带着东西光明正大地进入暗室,徘徊了片刻知道他们在丑时会换防,到时禁卫不严自己再寻机溜进去好了。
于是只好回到了原先关押自己和贺兰毅的牢狱里,虽然他们这边的牢狱关押的是普通的案犯,但也是有几名狱卒在看守的,只不过都睡死过去罢了。
阿弗一派轻松地带着东西回狱里,看着贺兰毅依旧静静地盘腿而坐,眼眸紧闭,面色无恙,神情平和的模样,看来还未经受严刑拷打,而另一边的枯草垛上则躺着那徐才,看样子则是睡下了。
阿弗笑笑地走上去,隔着狱门对他低声喊道:“贺兰,你睡了吗?”
“我回来了,还给你带吃的呢!没睡就起来吃点东西。”
当窸窣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那男人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腔调呼喊他时,贺兰毅微抬眼睫,凤眼微眯,看着又换了一副模样的人眉梢陡然一扬。
心中无奈地苦笑,不管换成什么模样,皆是丑得不忍直视。就不能换个好看一点的?难道鬼神的世界里就没有美丑之分了?
而且,她似乎在外边玩了一整天,挺开心的吧!笑得那么欢快,亏他还在担心她的安全,真是瞎操心。
他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她复又瞥开,声音冷冷神色淡淡,“不如你直接走吧!反正谁也拦不住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