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他愣神的目光,阿弗有些纳闷。
当初他们相遇于一场简单的交易,如果这场交易发生质变,她会单方面选择中止。
人性贪婪无度,若是他将来变了,难道自己也要陪着助纣为虐不成?
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存在,一旦见你活出一副人模狗样,那些人就会过来求你办事。
但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阿弗神情微冷:“而且,我也没有理由非要帮你。”
贺兰毅脸色僵硬,难怪她会这般反感,原来在她心底就是这般想自己,自己在她眼底就是一个吃软饭的。
声音彻寒,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你想哪去了,你是怎么想我的?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需要靠女人帮忙的人吗?”
阿弗纠正道:“不,是女鬼。”
“有什么区别?”
阿弗认真地想了想,“比较......厉害。”
贺兰毅听她这般说笑,先前的郁闷顿时也烟消云散,她总是会这般转移话题。
明明还很生气她对自己的看法,可此刻却又被她气得连为什么要生气都给忘了。
贺兰毅揉了揉眉心,嘴角不由溢出一丝苦笑,打不到她就算了反倒惹得自己生了一肚子闷气,这以后要如何是好?
低低的靡音喑哑低沉,带着磁性牵动人心。
耳膜微微发痒,阿弗挠了挠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贺兰毅轻咳了声,脸色又恢复了严肃:“我何曾要求你替我去做那些事,你那身份平时小打小闹也就够了,若真的牵扯太多条人命在自己身上,你难道不怕你自己有遭一日会出事?”
他以一副老父亲的姿态对着阿弗耳提面命醇醇教诲:“书上说了,一失人身,万劫不复。若是杀生过甚,始作俑者必然会遭受反噬。如果你还想继续玩下去,还真得按你先前所说的,悠着点。”
阿弗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宛若孝子贤孙,时不时地点点头以示知道。
他看的是《山海经》吧?!
不是已经被她烧了吗?
看到她安安静静的模样,贺兰毅很是欣慰:“算了,不想那些了,既然现在该死的都死了,我们也该走了。”
“还要去广西?”
什么叫还要?贺兰毅挑着眉,眼神深邃如渊地睨着她,“我的封地就在那边,你不想去?”语音微挑,状似不满。
阿弗朝他脖子上的玉坠望过去,呵呵地自嘲两声,如果不是玉坠,她那会......忽而道:“玉坠给我摸摸。”
贺兰毅蹙着眉掏出脖颈上的玉坠,还未解下来,阿弗已经伸手触上去,不多时便气馁地一笑:“没感觉。”
看着她气馁的模样,贺兰毅忽然觉得很高兴,或许他骨子里也是一个见不得鬼好的人。
自己也突然变得邪恶了,果然....还是被鬼沾染了鬼气。
知道她暂时走不了,贺兰毅神情愉悦地扬了扬唇,“你就算不想走也没别的办法了,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再继续呆下去,而且现在还惹了这么大的事,或许已经引起上面某些人的怀疑。”
今日要不是李岱的提醒,或许他真的要在这里跟清河郡主死磕下去。
若是没有那座碍眼的陵墓,他绝不会如此尚罢甘休。
贺兰毅曲着五指扣在桌上,五指渐渐拢起握成拳,五指紧攥在手心,不由得嗤笑出声,“自从上次把那个追杀了我的人给解决掉之后,他们就安静了好一阵子,算算日子他们也好长时间没来了,真是奇怪。”
阿弗啧啧叹气,因为那些鬼鬼祟祟的人都被她解决了呀!
可惜......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守护神。
贺兰毅下了决定,“等到天亮了,我们就该离开这儿。”
阿弗本想问他不找线索了吗?可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地咽住,若是能留他哪心甘情愿地走。
清河郡主带着秘密死了,所有的线索都被埋在那个坑里。
那座陵寝莫名其妙,神秘又诡异,他就是想动也完全动不了了。
.........
屋内的蜡烛爆开最后一朵烛花,燃完了最后那一丝光火,烛泪斑斑点点洒落在桌面。
外边的天光大亮,晨曦的光线顺着东面的窗户投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光线下跳跃的细微灰尘,屋内的温度渐渐升起,光斑随着太阳的移动渐渐地也从窗户移到桌上。
阿弗鬼使神差地伸手触摸那金黄的光泽,假装把它们抓在自己手上,温热的暖意令她脸上的笑意抑制不住,“这天气,挺适合晒蘑菇的。”
晒蘑菇?
贺兰毅只觉得莫名其妙,余光只见她的手在阳光下更显得透明,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她率先起身,声音欢快,“我晒蘑菇去了。”说完径直转身往门外走去。
“你又要去哪?”贺兰毅推开椅子问道。
贺兰毅想他或许是生怕她又要去惹事了才会这般着急。
“不是要走了吗?来了祁州这么久,我都没好好去吃吃喝喝,这要走之前,我得去把失去的都补回来。”
阿弗摸了摸肚子,掰开手指数了数,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几顿饭忘记吃了,真是拼命,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真成饿死鬼的。你们要赶时间先走,我玩够了就去找你们。”
话落便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贺兰毅看着她丝毫不停留地便离开,莫名觉得有点古怪。但她就这样一闪而逝,让他的那丝古怪也只能深埋心底。
反正玉坠还在自己手上,也不怕她偷偷跑了。
在房间内静坐片许后,他才起身开门离开,敲开了隔壁的屋门,是单郢开了房门,可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他用左手捂着左眼,嘴角上似乎也有一圈淤青。
贺兰毅心底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后涌起的是痛快。
他想揍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往日他可是一直都在羡慕嫉妒恨的路上。
以前不论是在北境还是回到京城,单郢便一直过着贺兰毅所羡慕不来的生活,爹疼娘爱的,自己习字的时候他在玩,自己练武的时候他还在玩。
自己被他爹斥责不努力用功的时候,他便拿着食盒在一旁静静地吃着。
他有个厉害的当影卫大总管的爹罩着,即使单郢自己武功不高也无法撼动他地位半分,他有一个温柔贤淑的娘亲,经常给他开小灶,于是自己便经常跑去蹭他的伙食。
王府里就剩他们两个同龄的孩子,于是单郢就凭着先天优势过起了众星捧月的日子。
贺兰毅早就觉得自己这个王府世子根本就比不上他,就算有个王爷爹能有什么用,还比不上他爹娘呢!
看着他现在这副样子,贺兰毅心中邪恶感作祟。
联想起屋内的另一人,贺兰毅顿时有些明了他脸上的伤口,不过他却是哼了一声,“活该。”
单郢看到贺兰毅的那一瞬原以为他是不再生自己那会的气了,没想到竟然是也来嘲笑自己的,不由得泄了泄气,自己打不过那人就算了,关键是还在自己主子面前这般丢脸。
他哀叹着,忽然一下之间想起了什么,大手一指,便指着那斜卧床榻的林诩说道,“主子,他不肯走,他要......”
单郢话还没说完,身边恍如一阵风刮过,手被那人一挥,一人影骤然把他甩在了身后站在他身前,道:“现在可以交待清楚了吧!”
“交待什么?”贺兰毅问道,面上云淡风轻,不于一丝讶异,只是蓦然觉得好笑。
林诩嗤笑道:“装傻充愣是吗?那个前后两次在水牢里出现的那两人是谁?他们都说是奉了什么大人的命令,那个大人又是谁?”
贺兰毅蹙着眉,“你想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林诩环着胸,半倚在雕花木门上,抬眼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贺兰毅,沉吟了片刻,含笑道:“......报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