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微乎其微,近乎从胸腔内溢出,声声不息地萦绕在清河郡主的耳畔。
没人听到。
对于清河郡主莫名其妙直视的目光,贺兰毅却是一头雾水。
眉心一蹙,余光打量着眼前这一老妪,倒是真没想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竟会老成这般。
淡淡地瞥过一眼,便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除了忽然看到这个不该出现在世上的人,和忽然说出声的那个名字,清河郡主心底蓦然惊颤,可眼前那玄服男子却只轻轻地瞥见她一眼便移开视线。
那一眼近乎陌生,近乎无情,随即便无痕而去,好似根本就不认识一般,又好似不屑于认识。
清河郡主自始自终都未曾再说过话,只顾看着那抹熟悉至极的身影而自己却已经失魂落魄,也忘了耳畔边许澈声嘶力竭的哀求。
她不知不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脸,却触到了一脸深深叠叠的皱纹,身子骤然僵硬不动,慌忙之间只晓得将兜帽拉下披在自己头上,将头和脸一丝不露地遮挡住,站在阴暗下埋着头,手剧烈地抖动着,只晓得紧紧地拢在袖子内,不敢再抬头望过去。
跌坐在地上,拉着嬷嬷的手,紧紧地掐住手下的手,颤抖着,身子随之发着寒。
“冷。”她低呼着。
嬷嬷将她紧紧地圈住,将身上的斗篷紧紧地给她围起来,向安慰小孩一样轻抚着她的背脊,“不冷了,郡主,很快就不冷了。”
贺兰毅已经抬脚往许澈跟前走去,看着许澈如今一副落败的样子,讥笑着:“以后可千万要记得,没有证据之前千万不可这般嚣张妄为。如今,你的证据确凿,要想翻供,那也是无力回天了。”
不可能,许澈心底忍不住地暗笑,怎么可能,他若想翻供又怎会做不到?
只是他不可能走到那危急存亡的一步,他做事隐秘绝不会留下一丝痕迹,又怎么会被他抓住后脚。
怎么可能呢?
可,怎么不可能,他刚刚是从哪出来的?
石门。
石门后是地洞。
那些孩子。
许澈身子猛然一僵,不禁哑然失声,“这,怎么可能?”
他们都进入过里面了,那所有的事都已经知道了,是吗?
贺兰毅嘴角撅起一抹冷笑,对身后一人道:“李大人,外边挺热闹的,你还不出来看看。”
石门内一紫衣男子走了出来,眉眼较深,身形颀长,四旬年纪,此人正是布政使司李岱。
李岱宽厚的脸上带着丝丝愠意,眉心紧拧,对贺兰毅行了一礼,随后招了招手,身后闪现几名做跨刀男子。
许澈心底蓦然一滞,身形猛然一震。竟是布政使司李岱,他只要一纸奏疏参上去就足够将自己碾压死。
官大一级压死人,若是此刻只有贺兰毅一人,他可以鼓动清河郡主将他解决掉,可现在知道这事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他要想活命,只能舍弃。
“玩够了也该放下了。”贺兰毅朝着林诩说道,“你不是还想从我这里得知些什么,把人掐死了,到时我们之间的交易也就结束。”
林诩白了一眼身旁忽然出现的人,无奈地用力掐着手下的脖子,看着他涨红的面色,听到他呜噎不住的求饶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跨刀男子拿下许澈,李岱走上前去,斥问道:“许澈,拐男童造生陵,证据确凿,你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森森寒光的刀刃就架在自己脖子上,许澈被这寒意惊醒,舍弃的念头再一次在他心中警鸣。
他急切地反驳道,“不是这样的,这一切与我无光,陵寝是清河郡主要求修建的,是她男童为修陵才害死的他们,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无辜的。”
“李大人,您知道我的,我不过是清河郡主名下过继过去的养子,又有多大的权利与其反抗。”
“清河郡主,还有肃王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人,你也知道,这件事要是闹上去了会有多大的后果,我即便知道也只能闭口不言。”
清河郡主看着那个一瞬之间惶恐不安只会乞祈求相救的人,不禁嗤笑出声,可是却不屑于出声。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无论你拿多好的食物喂养它,悉心教导它,一旦发生了利益冲突,它绝对会反咬你一口来保全自己。
拷上镣铐的那一瞬间,许澈依旧辩驳道:“不是我,这些事情都是清河郡主干的,拐卖修陵,甚至是杀人都是她下的令,我只是被她的权势胁迫,被逼无奈,才......”
又忽然指着清河郡主道:“母亲,我都说了这样做会罪孽深重的,会毁了我们许家的,为何你还是要坚持固执己见?不说你执意要修建这么一座古怪的生陵,关键是你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为人所道的事情?”
一派大义凛然的作态令人不接禁目瞪口呆噗嗤一笑。
李岱猛然一惊,朝贺兰毅看过去一眼,在来此之前他们先是解救下被囚禁在地洞里的男童,也得知了这些孩子都是为了修建陵寝而被抓的,只是为何.....
这座陵的秘密......
贺兰毅眉心紧拧,不说生陵还未建好,只是如今这生陵已然遭毁,却是看不出什么。
许澈慌不择言,“王爷,李大人,这座陵寝有古怪,清河郡主不知从何处得到一卷古怪的羊皮书卷,从那之后她就千方百计不惜一切手段都想要建造这座陵寝,你们......”
但话未说完,脸上便已被那服侍郡主的嬷嬷挥了一掌,掌风凌厉,接二连三地击打在自己脸上,“狗东西,狼心狗肺,你简直就不是人。”
而身边看押许澈的人还未来得及阻止她,更是不知这人怎么突然涌了过来,便看见这个年近四旬的嬷嬷抬手挥掌打在了许澈的脸上。
李岱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一副混乱的局面,连忙道:“快将人拦住,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
许澈只是被打得头晕目眩,一股腥甜气息涌入口鼻。手上更是被镣铐擒住,根本无从反抗。
直到第三下的时候,嬷嬷才被强势地拖走,却是依旧不甘心地抬脚踢了上去,最终堪堪被人拦住拖走。
许澈神情逐渐恍惚,口中只想大声地呼救,然口中鲜血不断喷涌而出,最后被人拖下去的时候,他躺在枯草堆上也早就失去了意识。
耳畔边微微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嗤笑,模糊的身影不断地在他眼前晃动着,交叠重复的影子一个接着又一个。
“大人,他......死了。”一男子走到李岱身前禀报着。
李岱忽然拧了拧眉,“谁死了?不会....”
“许澈......”
看着面前怒发冲冠的李岱,负责看押许澈的人心底忍不住发怵。
谁他妈知道,不过是看他被打了三四巴掌不管不顾,只觉得心里痛快而已,怎么这就突然死了呢?
嬷嬷跪在地上,脊背直挺挺地立着,神色自然道:“不是我杀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