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风的季节,窗外的树叶哗哗作响。
我安静的思考着,欣姐坐在我对面,慢慢的喝着咖啡,声音从杯口处传来:“做人有时候还是糊涂点好,既然你谁也不愿意怀疑,又何必去追究呢,你都说摄像头失踪了拍摄内容也被删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不正好,揉一揉眼就过去了。”
欣姐始终以长辈的口吻向我灌输着一些道理,我没有任何回应,一直低着头,看着杯中的奶泡一点点消退,差不多凉了,我才一口气将冷咖啡喝光。
欣姐瞥了我一眼,推了推镜框:“那你需要多长时间?”
“嗯?”我愕然。
“回来上班。”她提醒我。
“哦。”我恍然,尴尬的笑了笑:“过些天吧,差不多我就给你打电话。”
“行。”
欣姐也是话不多说的人,再多道理也是点到为止,我们各自离开,走出咖啡屋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欣悦公司,余光瞥见我曾经办公室坐在的楼层窗户,想到曾经我还差一点从上面摔了下来,心里瑟瑟一抖,扣紧了手包就离开了。
当我把录好的笔还给仲立天的时候,他淡然一笑,“怎么,没穿帮?”
我摇头:“当然没有,这么点小事都能穿帮我还能做什么。”
他浅浅的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眼角弯弯的,融合在阳光里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他将录音笔里的内容从头到尾听了一遍,然后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摄像头不是欣姐放的,但是她一定猜到了是谁。”
我一愣,“怎么说?”
“欣姐是个头脑精明的女人,逻辑能力也很强,她清楚的知道如何为自己洗脱嫌疑,手包是一个细节,她简单一想就提出来了,要么就是她大脑转速特别快,要么就是她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你看,她表面上是劝你不要盲目相信顾颜,其实她在给自己洗脱的时候已经帮顾颜一起解释了,她们俩都没有藏摄像头的条件,那么就只剩下几个有条件的人。这样范围就缩小了很多,有条件的人里哪几个有理由做这种事,你随便分析一下就知道了。”仲立天慢条斯理的说完,神色依旧平静,眼眸却泛着星星点点的晶亮,闪烁着吸引着我的目光。
我承认是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没有往深处了想,我只知道当时都是自己人,谁都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我潜意识里就已经帮她们所有人洗脱了嫌疑,打心底里不愿意怀疑任何一个人。
可听仲立天这么一说,在我相信的几个人里,我更愿意去怀疑的,当然是我所不熟悉的,那就是公司小张和他老婆了。不过,我实在想不到他们俩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事情。
张经理的全名我并不记得,宋启明一直都称呼他小张,我也这么跟着喊,他和他老婆是今年年初结的婚,去年我生日宴的时候,他们俩还是同居男女朋友关系,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都是老实人,为公司也是尽忠职守,尤其是小张,很多方面都帮助了宋启明,对宋启明更可以称兄道弟,凭借他跟宋启明的关系,也几乎不可能会做这样不道德的事。
他老婆自然更不可能了,压根跟我们都不熟,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在人家家里装摄像头吧。
我将这些想法全都告诉了仲立天,仲立天很快就陷入思考,然后眸光一闪:“你还漏了一个可能的原因,被人指使。”
我蓦地一怔,弱弱的问:“应该也不会吧,谁会指使他们做这种事?”
仲立天继续有条不紊的分析给我:“你想想看,你的生日宴,去的那波人里,如果让你选择一个人收买,你会收买谁?顾颜和何安娜是你的闺蜜,你应该不会去冒这个险去说服她们俩,欣姐心高气傲也不缺钱自然不会被收买,方璐璐被排除可能,我们暂时不分析她,你还有一个同事,不排除她收了钱就逃走的可能,但仔细想想就知道不是她,收买的对象一定是确定到场的,你那个同事只是跟随欣姐一起过来,完全是看欣姐心情,只要欣姐临时给她一个什么任务她就不能到场,这么说,你明白吗?”
我有点云里雾里,但好像慢慢的清晰了,我若有所思的答:“所以说,对方指使的,是一个确定会到场的人?”
仲立天点头:“对,暂时排除你那个同事,就还有宋启亮,你觉得他会是被钱收买然后背叛你们的人吗?”
这个问题不由得让我一怔,宋启亮,说实话,他确实很贪钱,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是会怀疑他,并且毫不犹豫,因为只要给他钱,让他做犯法的事他都会考虑,别说只是在自己哥家里装个针孔了。但是我发现针孔摄像头的时候,他也在场,似乎并没有什么心虚的表情,可能也是因为我当时心情混乱没有注意吧。可我心里就是觉得不是他,因为他后来还帮我发现咖啡杯里的窃听器,还帮我抢回方璐璐手里的重要资料,与其让我怀疑他做的,我更愿意相信他是因为知道一些事才那么不遗余力的帮我。
我慢慢的摇头:“不会是宋启亮。”
仲立天往沙发里一靠,摊手:“那就简单了,现在就只剩下那个张经理和他老婆了。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收买张经理。”
我略有所思,很快便符合道:“对,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他,小张跟宋启明的关系很好,宋启明的很多事都是他代为处理,整个铭诚公司的人都知道,他是宋启明在公司唯一可以称兄道弟的人,而且他也是个十足的商人,比较重利,确实很有可能被人收买。”
但是我有一点想不通,“可他也不像是个会出卖兄弟的人。”
仲立天笑了,说了一番跟欣姐差不多的意思的话:“人不可貌相,有时候你觉得不可能的事偏偏就是那样,社会现象就是如此,‘背叛’这个词不就是为那些‘不可能’的人和事量身定制的。”
也是,我点了点头,拖着下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渐渐的发起了呆。
仲立天的声音继续悠悠扬扬的飘入我的耳蜗:“虽然帮你分析,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毕竟你和他已经……所以知道的越详细,只会在你心里添更多的伤,没必要,你自己不都说要重新生活吗?”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不弄清楚,我根本没办法重新开始。”
仲立天静了一瞬,靠在沙发里,懒洋洋的闭目养神:“那你就去让李侦探帮你调查一下去年生日宴前后那个张经理的通话记录,一切就都明了了。”
他微微眯开眼,静静的看着我,眼中有一丝深沉,嘴边还欲语还休的勾了勾。
“去年的了,还能查到吗?”我嚅喏道。
“你不想知道吗?那就试试呗。”他欺身,往门口方向走。
“去哪?”我问。
“送你回家,难道你今天还要在我家睡?”他顿了顿,玩味的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风轻云淡的笑。
我:“……”
下楼的时候,我有明显的依依不舍,不过不是对仲立天家的眷恋,还是真的不想回家,也很怕再回到那里,站在电梯里,犹豫了很久,还是对仲立天说:“你送我去顾颜那吧。”
他宽阔的后背顿了一顿,没有回头:“你要去做电灯泡,人家新婚!”
我懊恼的往电梯上靠了靠,不去顾颜家,我能去哪啊,以前不想回家,都是去跟顾颜睡的,现在她登记了,我竟然无处可去了。
“送你回家,拿东西。”电梯门开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这么一句清冷的话,我有些怔然,赶在电梯门合上前挤了出去,追上他,“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里明显染上了笑意:“你不回家拿换洗的衣物,难道要我全部给你买新的?”
我怔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去停车场提车。
那颀长的身影,笔挺的后背,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手拿着车钥匙按开遥控锁,然后步态从容的走了过去。我的心噗噗的跳了起来,他的意思是,我回家拿东西,然后,去他家?
不好吧,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坐在副驾驶上,我全程都看着车外,压根连瞥他一眼都不敢,安静的车厢内全部播放着我曾经深爱的歌,每一首曼妙的音乐都像日记本一样吐露着我所有的心事。
我都快纠结成饼了,他突然说了一句:“别想太多,只是暂时借你住几天,等事情弄清楚了,我还是会赶你走的。”
我这才转脸看他,一脸的素净,认真的开着车,然后慢慢的笑了。
我也笑了,开心的时候总是会随口一问:“那你住哪?书房又没有床。”
他冷冷的瞥了我一眼,眼里却是抹不掉的笑意,冷哼一声:“我睡沙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