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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石头 周海亮著 1659 2024-11-19 03:19

  所以后来,当有人说大庆“死不要脸”,山炮悲伤地掐住他的脖子,直让他差点昏死过去。

  山炮亲眼目睹了大庆的意外和死去。正干着活,听大庆发出一声惊呼,抬眼看,大庆像一只中弹的大雁,直直落下。空中他不停地拍打双臂,也许他真的以为自己有大雁般的翅膀——如果他不停地拍打两臂,就不会坠落,就会飞回家乡。

  然他还是被一根直指天空的螺纹钢刺穿——后背刺进去,胸膛穿出来。螺纹钢让他坠落的速度减缓,又让他绕着螺纹钢的纹路,慢慢转起了圈。山炮没有听到大庆的*,大庆只是不停地念叨,毁了,毁了。他当然毁了,锈迹斑斑的螺纹钢上,他的血清澈透明。

  他像生长在螺纹钢上的巨大的人形果实。果实不肯挣扎,无比坚强。

  摘下他用掉很长时间。救援人员用上圆锯,圆锯发出刺耳的噪音,一朵灿烂的烟花在大庆胸口绽放,久久不熄。大庆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他仍然不肯惨叫,不肯*,甚至,不肯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山炮握紧他的手,问,痛吗?大庆咧咧嘴,说,有点烫。

  然后,医院里,大庆终于开始了长达两天两夜的嚎叫。嚎叫声像狼,像狗,像猪,像羊,像魔鬼,像邪恶的风,就是不肯像人。他开始宣判他的死刑,他对山炮说,兄弟,哥要死了。

  山炮说,哥挺住。

  大庆说,兄弟,你肚子上有个洞,能挺得住?

  大庆开始哀嚎,声音在医院里回荡,让每个人毛骨悚然。他嚎了很久,终停下,扭头,对山炮说,兄弟,帮哥买两个气球吧!

  两个气球。两个。又鼓又软。山炮和大庆最喜欢的游戏。工棚附近常年有一个卖气球的小贩,守着一堆五颜六色的气球。她的脸顽强地挤在那些气球中间,风吹来,气球们飘动摇摆,互相碰撞,互相厮杀,哗啦啦响,小贩的那张脸,再也寻不到了。大庆喜欢从小贩那里买两个气球,回工棚,吹得圆圆鼓鼓,塞到胸前,又扭起屁股走路,尖起嗓子说话,让满工棚的臭男人笑岔了气。他会被男人们摁倒在地,胸前就多出一百双游动的裂了血口的手。到最后,两个气球会被同时挤爆,气球爆炸的瞬间,总有一个男人呜呜地哭起来。哭者多是大庆,将碎片拣起,手心里揉捏着,如同揉捏着真正的女人的*。山炮与大庆睡铺相邻,有时夜里,大庆会在睡梦里叫一声,玲啊!天亮以后,山炮问大庆,玲是谁?大庆说,我说梦话了?山炮说,谁是玲?大庆就抹起眼睛。大庆非常爱哭。就像个娘们。

  或许就像那个叫玲的娘们。

  现在山炮盯着大庆,大庆似乎奄奄一息。山炮愣了十秒钟,转身就跑。

  他奔向工棚,奔向卖气球的小贩。小贩尚未将气球们吹起,今天她的脸无比清晰。他塞给小贩五块钱,转身跑向医院。他跑出大约三十米,想起竟然没拿气球,又转身,跑回去,不说话,从小贩手里抢过两个气球。他再一次跑向医院,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将气球吹起,他听到嘭一声响,气球被他吹爆。他只好再一次跑回去,再一次抢过两个气球,再一次一边狂奔一边将气球吹起。他将吹好的气球扎紧,塞到胸前,整出好看动人的形状,两个气球轻飘飘的,似乎要带他腾空而起。很多路人看他,或笑,或骂,他只顾狂奔,脚下生风。他保持着这种怪异的模样跑回医院,他知道,大庆要死了。大庆要死了,两个气球会让他死得舒服一些。

  可是大庆已经死了。在山炮推门的刹那,在看到山炮的刹那。他的手高高抬起,做出要抚摸的样子;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做出要凝视的样子;他的嘴巴咧得很大,做出要坏笑的样子——可是,他真的死了。他死在漂亮的女护士面前,女护士娇小迷人,表情甜美,胸脯尖挺。可是大庆至死都没有看她一眼,似乎她是空气,似乎她远不如那两个气球,能给大庆欣慰,能让大庆快乐。

  山炮走向大庆。他扭着屁股,尖着嗓子,捧起大庆的手,挤爆胸前的气球。气球爆炸的瞬间,他极其清晰地听到死去的大庆轻轻地唤一声,玲啊!

  那一刻,山炮突然想起那个卖气球的小贩。

  所以,山炮只好替死去的大庆红了眼圈,流下眼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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