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杜宁穿好那件灰色的长袍外罩一件黑色马褂站在镜子前戴上礼花,怎么看自己怎么怪异,他将脸贴近镜子,心想这脸还是原来的脸,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站在他身边的滚滚身上也戴着一朵红色的小花,那个女老板和澄花在楼下收拾准备,汤杜宁看着滚滚说:“你觉得我穿这身好看吗?怎么看都怎么怪怪的。”
滚滚汪汪两声,汤杜宁一笑摸着它的头说:“不管了,过了今晚就都结束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汤杜宁说完这句话心里空空的,怎么会有种不舍的感觉,毕竟他和澄花相识不过两日。他从来没想过与一个女人纠缠这么深,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澄花之前,他一直无法面对的一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对于汤杜宁来说,母亲是个很模糊的概念。
从汤杜宁记事开始,他母亲就游荡在不同的男人间,长大后的汤杜宁一度很佩服母亲的交际手段,将一个个男人玩弄在手掌心。所以从他小时开始他就不太懂男女之间的感情,什么叫真爱,影视剧里奋不顾身的爱情是不是他们的自我感动,毕竟真实的人们对待太过炽热的感情都避之不及。
他与母亲的感情一直很淡漠,也不是淡漠吧,就像两个陌生人被迫因为母子的身份联系在一起,两个人都有些不适。汤杜宁大概十岁左右就被母亲送到私立中学寄宿,所以他们两个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极少。即便是各大节日,汤杜宁的母亲也不过是让家中的佣人准备一份适合他年龄的礼物送来,而她自己是从来不来的。
大概是因为母亲的缺失吧,汤杜宁对女性保持着一种麻烦与好奇的感觉,但他从来不曾真正去理解过她们,他怕自己这个破碎的容器承受不住她们那样浓烈的感情。他也曾考虑过认真谈一段感情,大学的女友和他在一起最长,两个人还共同养了一只狗。不过时间长了汤杜宁的毛病就出来了,他很烦女友过度的关心,也不太能适应两个人之间过于亲密。
所以最后分手了。汤杜宁还记得女友一边哭一边将房间里的东西扔向他,砸他之前还停滞两秒考虑这样东西会不会伤到他,弄得汤杜宁都有些不好意思。分手后的一段时间他难得维持单身的状态,也不是没有女孩主动投怀送抱,他就是提不起兴趣。
后来他去看心理医生,为他问诊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名校毕业,学历高、身材辣,重点对他格外不同。结果诊疗没做两个月,女医生已经在他床上翻滚了不知道多少次,次次都让汤杜宁心神荡漾。
这段关系也没维持多久,原因是女医生觉得她可以靠自己的专业和技术拯救汤杜宁的灵魂与身体,可汤杜宁不是这样想的,在和女医生的交往中汤杜宁像修仙顿悟了的人一样,觉得男女间不谈感情才能展现最好的自己,索性以后成为牡丹花下的风流人。
“汤杜宁,你怎么磨磨唧唧的,我和澄花都准备好了,你赶紧下来。”
女老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汤杜宁朗声答道:“知道了,马上来。”他又看一眼镜中的自己,虽然怪怪的却还是自己,反正过一下要结束了,怪一点就算了吧。
“这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汤杜宁没想到他们的仪式会这么快,全程他连澄花的脸都没看见,就在他家临时摆的一个高桌前对着两个没刻字的牌位拜了天地。汤杜宁想这仪式太过简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感觉自己是不是被骗了,等他回过神,他与澄花已经坐在楼上的卧室里。
这一幕诡异极了,在这样一个现代化装饰的房间里,他穿着一件民国的长袍马褂,与一个身穿喜服的女鬼坐在床头,要是配上聊斋里的音乐,真会让人头皮发麻。
汤杜宁想这婚礼还没结束吗?他接下来要做什么?那个女老板和澄花都没告诉过他,难道就两个人坐着等到天亮。想到这个汤杜宁清清嗓子说:“澄花,我们要做什么?”
澄花没说话,手指指床对面的立柜,上面居然放着一杆老式的秤杆。汤杜宁想自己刚才没有看见立柜上放着东西,怎么现在又有了,不过这两天的事已经够离奇了,突然出现一个秤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汤杜宁走过去拿起那柄秤杆,上面系着一朵红花,看一眼端正坐着的澄花,心里大致明白他是要用这杆秤去挑开澄花头上的红盖头。
他慢慢走近澄花,心中的情绪很复杂,不舍、依恋、想要解脱的痛快混杂在一起竟然让他拿秤杆的手微微颤抖,汤杜宁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最终决定长痛不如短痛,拿起秤杆掀开了澄花的盖头。
看到澄花的一瞬间,汤杜宁想自己从来没幻想过走入婚姻的殿堂,身边的朋友不会直说自己想结婚,都只是话里有话地表示出自己的想法,而自己向来是不屑的,也不在乎的。
“澄花,你今天很漂亮。”汤杜宁夸赞道,他坐到澄花身边歪着头看着她,笑的很甜蜜。
“是吗?你摸摸我的脸,是热乎乎的,还是冰冰凉凉的。”澄花伸脸,汤杜宁点着她的鼻头说:“热的。”说完自己傻笑。
“热的?怎么会是热的呢?你不应该....”汤杜宁突然想到他怎么会摸到澄花,而且她的身体还是像活人那样有温度。
“就当是个意外吧,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我们不应该喝杯酒吗?”澄花指着书柜,上面放了两个小酒杯,汤杜宁起身拿来递给她一杯。
两人相交喝完酒,澄花笑着抱住汤杜宁说:“大少爷,澄花想这一天想了很久,久到我都忘记自己一个人待了多久。”
汤杜宁抱住她,澄花满头的珠翠挡住了他的身体,他本来想将她抱得更紧。
“我这不是来了,对不起让你一个等太久了,或者说,是我太自私了,在奈何桥上等了几十年没等到你就走了。”
“可我觉得很开心,有这一刻抵得过一百年来的等待。”澄花的声音在汤杜宁耳边糯糯的响起,汤杜宁忍不住将她抱到更紧,澄花的凤冠撞到他脸上他也不觉疼。
“你为什么要那么傻,将这一切都自己承受,明明少卿说要带你走,你为何不走。”
“我不想走,我走了你又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况且在省城我能做什么呢,倒不如陪你一起,在黄泉路上做个伴。”澄花的声音有些苍凉,汤杜宁不知道自己何时落了泪,他感觉心好痛就像要裂开一样。
“可是我没想到,我没去成地府,反倒在柜子里过了一百年。那柜子还是你亲手画图找人给我做的,可惜这么多年都没遇到一个好人家,总是在路上搬来搬去。”
“以后不会了,我会留着它,直到我死去。”汤杜宁放开澄花,他看着澄花的眼睛,此时的她多美,他有点害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他握着澄花的双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的脸,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吻。澄花笑着看着他,她扳过他的脸吻上了去。他们倒在床上,澄花的凤冠随着落地而散开,汤杜宁将它扔到床下,他继续吻着澄花,就好像他等待与亏欠澄花的吻有许多。
夜风突然汹涌的从窗台吹进屋内,汤杜宁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鼓胀的风笼罩着澄花,门沿上昨日没有取下的驱魔铃铛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澄花似乎比他还要快乐,整个身子轻盈到不可想象,只有汤杜宁狠狠地抓住她才不会让她离开。
外面似乎响起了雷,在第一声雷鸣中汤杜宁与澄花打破了第一道束缚,两个人像在火焰中燃烧着,每一秒既有痛楚也有欢愉。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汤杜宁想抓住这一瞬间的快乐,与澄花在火焰中将前世的爱恨情仇烧个精光,将他们失去的那些年都烧掉,将他们两个人融化、缠绕在一起,最终形成一个全新的自己。
当火焰烧光一切激情与快乐,汤杜宁感觉自己的身体疲乏到不可相信,他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澄花,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汤杜宁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摸了摸身边的位置,那个地方还是温热的,但人已经不在了,汤杜宁无奈的一笑想自己期待什么,昨夜的一切都很离奇了,难道自己还想和别人在一起一生一世。
他翻身起床,此时浴室里传来声音,汤杜宁一喜跑到浴室旁,手刚要握上门把手门就开了,孙菲菲穿着浴袍,毛巾包着头发走出来。汤杜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想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不认识了。”苏菲菲一边走一边解开头上的毛巾,很自然地从立柜中取出吹风机。
汤杜宁还是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走过去夺过孙菲菲手上的插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我怎么在这里?昨天晚上我来找你,你开门之后就拉着我上楼,后来...”孙菲菲越说越害羞,汤杜宁听得眉毛拧成一团。
“不可能,我明明.....”汤杜宁极力否认,他突然想到什么,扔下插头跑出门下楼。
如他所料,那个梳妆台消失了,这时阿姨与滚滚走过来。汤杜宁指着原本放梳妆台的地方问:“阿姨,我本来在这里放了个梳妆台的,梳妆台呢?”
“汤先生,你什么放了梳妆台的,这两天我来打扫都没看见啊。”
“不可能,那个梳妆台这么高,这么大,你怎么可能没看见。”汤杜宁一边演示一边说。
“真的没有,这两天我都来打扫了,真没看见。”
阿姨的话让汤杜宁头疼,他握着额头脑海中突然想到那家叫“何日君再来”的店。
“阿姨我出去一趟,你看着滚滚。”汤杜宁跑到门口换鞋,这时孙菲菲从楼上跑下来,汤杜宁看见她说:“我现在出去一趟,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过这两天我脑子有点乱,你尽量不要打扰我。”
还没等孙菲菲回应,他就跑的没影了。
在开车去万国广场的路上汤杜宁想了很多,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那两天的遭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可他能清晰地记起昨晚的感觉,还有澄花的声音,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所以他不相信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到了万国广场沿着那条街道找来找去,汤杜宁都没找到那家叫“何日君再来”的店,最后他像失了魂一样,在街道上彷徨无措地游荡。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家街道的咖啡馆里面,有一个穿着旗袍与大衣的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咖啡时不时看她一眼。最后,当她看见他失望地离开这条街道,她站起身找侍者付完账,在咖啡杯下压了一张白底红花的名片,上面写着“何日君再来”。
何日君再来,也许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