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多少也猜出了一点,不然本王,何苦从西域赶到姑苏来”
李思文见白展堂言语不善,语气便温和了许多,带了些安抚,道:
“当然,你放心,本王决不会阻碍六扇门办案,不过是替皇家想些法子,让皇上的脸上好看些罢了。”
佟湘玉听得有些糊涂,再看白展堂面无表情,李思文却隐隐有些赔着笑脸的意思,倒像是这事情翻了个个儿。
“那么昨夜殿下您引我们来”
白展堂微微挑眉道。
“我知道最近有人盯着你们,就让商严去看看是不是皇家中人,若是就命他们不可乱来,速速回京。偏偏那两个也是二愣子,居然还和韩商严动起手来。我这多少也算是帮你们的忙吧”
李思文说到这里,想想不对,奇道,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白展堂不语,心知李思文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实际却是生怕六扇门扯出织造账本案的背后主使。
“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听你说的。”
佟湘玉笑得灿烂,没心没肺的说到,大有存心气死他的意思。
李思文眨也不眨眼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你不知道?”
她分外真诚地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韩商言受伤?”
“他说话时,气息不稳,显然是受了内伤。”
“对方使剑,你又是如此知晓的?”
“他右边衣袖外侧,有一小处划痕,是剑所致。”
“何以见得是剑,而不是刀。”
“剑为双刃,刀为单刃,划出的痕迹当然不同。兵器上,殿下你是外行。就是刀也分为许多种,柳叶刀、弯刀、九环金背砍刀等等,所划出的痕迹都有所不同,说了你也不明白。”
“对方是他的朋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如果明明可以重伤他,却剑下留情,点到为止,那只能说明他们彼此间有交情。”
“……还有、还有……”
李思文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怎么问了。
“你还是别问了。你把我们引来,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
佟湘玉无限同情地看着他。
李思文坚强地咬着牙,虽然很苦,但却不哭,做最后的挣扎,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失了面子,道:
“我也是故意,露出些破绽,想看看六扇门的办案能力,究竟如何,嗯你们还算凑合。”
“这我倒没看出来。”
佟湘玉扭头问白展堂,
“白大人,你看出来了么?”
白展堂摇摇头,半分面子也不给李思文,道:
“没看出来。”
李思文狠狠地瞪着白展堂,后者向来性情宽厚,如今却说起气人话来,竟如此伤人看来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殿下,若无他事,白某告辞。湘玉姑娘,我也一并带走了。”
“带走,带走!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她!”
李思文恼怒道。
佟湘玉丝毫不以为意,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她也正有此意。
她只冲白展堂比划了一下自己,尚被捆绑的手脚。
用剑割开绳子最是快捷,但李思文毕竟是晋王,在王爷面前拔剑,终是不太妥当,白展堂只得伏下身子,慢慢地替佟湘玉解开绳索。
绳索捆得颇紧,韩商言是武夫,只求捆个结实,待白展堂解开叶诺手上的绳索,赫然看见手腕处一片紫红,几乎是立时便明显地肿涨起来。
白展堂未说话,半蹲下来,替她解脚上绳索,眼中的不悦愈增。
虽然佟湘玉是个习武之人,但终究是女孩子,说不疼是假的。
她抚着手,龇牙咧嘴地倒吸气,忽得抬眼见白展堂就蹲在自己面前,与她近在咫尺,微垂着头,眉目清晰如画,她甚至可以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听见佟湘玉倒吸凉气的动静,李思文按下心头不耐瞥向她,却发现佟湘玉正眨也不眨地盯着白展堂,表情古怪至极,专注至极。
李思文故意用力咳了一声。
却没人理他。
佟湘玉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愣愣地瞧着这个蹲在自己脚边,为自己解绳子的男人。
白展堂依旧在解绳索,已经快解开了。
“好了。”
白展堂直起身子,看见佟湘玉仍呆呆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都道是,奇能女子,独守空城。昆仑痴儿,一情难分。天下风雨,岁月山河。侠骨柔肠,萍水相逢。江山如画,各走一程。美女多娇,爱看英雄。城中楼阁,几经风霜。天涯游子,一梦黄粱。神鬼志异,荒唐一场。谈笑一段,半生轻狂。山河易老,几度斑驳。痴儿侠女,奈何情多。酒剑随马,他乡异客。白衣不见,桃花如昨——
就之如日,望之如云!
个字,在叶诺的脑海中,迷迷糊糊地浮现。
从前,大哥让她背《史记》,她对这两句的意思,始终似懂非懂。
却不知怎地,在此时突然冒出,心中隐隐约约,有所感悟,直觉得,用在面前这人身上,竟是再合适不过!
“湘玉姑娘,怎么了?”
白展堂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轻声又问了一句。
“嗯?”
佟湘玉恍恍惚惚地,随口应了一声,脸上面,却仍是一副神游太虚的表情。
“咱们走吧。”
“哦。”
她想也没想,径自站起就走,殊不知双腿被捆了太久,早已麻木,一步迈出,就身不由己地,往前摔去。
饶是白展堂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她胳膊,才没让她一头栽倒在地,不过两个膝盖,却已重重砸到地上。
“哎哟!”
佟湘玉痛呼出声,这下是完全地清醒了过来。
“你没事吧?”
白展堂有点却之奈何地看着她痛呼出声。
“没事。”
佟湘玉苦着脸,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即使是此刻看见李思文那张与身份很不相称的,幸灾乐祸的脸,她也没有闲工夫理会,径直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