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湘玉喜道:
“到时候,你带些缘浅酒楼的蟹醋给我,可好?”
白展堂淡淡一笑,却不点头也不摇头。
方才随口应承,现下他心中已隐隐愧疚:
自己整日里公务繁忙,便是想去瞧她,也不知却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成行。
若是随口答应她,却时时不去,岂非是辜负了她。
见他微笑,佟湘玉只当他答应了,随即却又想起甄玉秀,低低叹道:
“甄小姐去了边塞,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去瞧她。”
她心中始终对甄玉秀心怀歉疚,觉是为了帮自己才会落得这般惨境。
白展堂、李思文、方白羽闻言,各自默然。
“对了白大哥去边塞怎么走?”
方白羽饮口酒后,问白展堂。
白展堂想了想才道:
“一般押解犯人出了长安城,往延安府,再经河内府,过汾水,黄河,至凉州地界。”
“汾水,黄河”
李思文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一般,
“听说以前曾多有犯人跳了黄河,是真的么?”
白展堂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多看了他几眼,转而别开目光,佯装不在意道:
“确有此事。船行至河中,有几个性子烈的趁着官差不留神,便投了水,倒也不算稀奇。”
投了水,也不算稀奇
佟湘玉立时福至心灵,两眼直爆火花。
再看他二人一问一答,仿若无事地闲聊,她心下生疑,扭头观察白展堂的模样。
后者神情泰然,自斟淡酒,浅浅而饮,并无异于平常之处。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犹豫着收回目光:
像白展堂这种只肯依法理行事的人,怎么可能会,暗示自己救甄玉秀的法子,何况,还是这等旁门左道的法子。
“那些人投了水,官府就不追究了?”
她讨好地又替白展堂斟了杯酒,小心翼翼地问道。
“黄河水湍急,如何去追究,只好不了了之。”
白展堂心中暗道惭愧,面上却仍旧平平而叙,波澜不惊。
“那些人真是真是太可怜了。”
看来此法可行,佟湘玉掩不住兴奋,虽已极力用哀伤的口气说话,可脸上的笑意却是显而易见。
白展堂与李思文交换眼神,皆暗叹口气。
知道这丫头心无城府,竟是半分情绪都掩饰不住,幸而除了方白羽,再无旁人在场。
甄玉秀被押解往边塞两日后的清晨,张本煜等收拾好行装,向白展堂辞行后便从侧门而出,正遇上牵着马欲出门去的方白羽。
“你们要回去了?”
方白羽停下脚步,虽然内心不无遗憾,却还是朝他们笑道。
佟湘玉看见他,很开心的模样,笑吟吟地朝他点头:
“方才我去找你辞行,可惜你不在,还好在这里遇上了。”
张本煜拱手施礼:
“方兄弟,多谢你这些日子对小七的照顾,我们就此别过。”
“张兄走好。”
佟湘玉也拱手还礼,唐三却是无言,只若有若无的笑看着他。
佟湘玉在一旁轻扯他的衣袖,粲然一笑:
“阿呆,你莫忘了也要来西岭找我玩,你若来,我就做菜给你吃呢。”
“湘玉姐”
方白羽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叫我小七就好,以后我也不叫你方白羽了,就喊你阿呆,好不好?”
方白羽微微一笑:
“虽然吃了点亏,倒也还好。”
虽然口中如此答道,但他却也不知这“以后”将会是何时,说罢之后,不由得心下也有怅然若失之感。
浑然不知方白羽所思所想,佟湘玉将包袱甩至背上,豪情万丈地拱手道:
“阿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一路平安。”
方白羽亦是拱手,由衷祝福道。
粲然一笑,佟湘玉不再多言,转身随两位师兄离开了。
唐三在她的脑袋上轻敲一记:
“什么青山绿水,哕哕唆唆的,小娃儿不学好!”
“什么叫不学好,江湖中人都这么说话,这话我练了好久呢,总算派上用场了。”
佟湘玉得意道。
声音远远地,飘到某个地方。
屋檐上,目送他们离去的白展堂听了,唇角不由泛起笑意。
看着那抹熟悉的纤细身影,拐过了街角,消失在视野中
白展堂深吸口气,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