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本煜三步两步便来到了马车之前。
“这个家伙哪里像个瞎子?”
甄玉秀跟在李思文的身后,忽听身边的李思文摇头叹道,她慌忙收回视线,怕他看出自己的异状,忙取了自己的包袱出门去。
李思文慢吞吞地跟上。
当掀开车帘,发觉马车正往城外驶去的时候,甄玉秀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我们不是要等扬州知府回来么?怎么”
张本煜听见也当没听见,压根就不理会她。
李思文斜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
“有这位功夫了得的张大侠在,想必是前路无忧了。”
张本煜向来敏感,虽然目不能视,仍听出李思文话中的酸意,冷淡道:
“江湖难测,张某可不敢打包票,两位不妨权衡,此刻下车也不迟。”
“你让我下马车?”
李思文将嗓门提高,这辆马车可是自己花钱买下来的,若是有人要下去,也不应该是自己。
佟湘玉的声音适时出现:
“斤,出来驾车,我觉得自己的胳膊又有些疼了,还得多歇歇才好。”
说话间,她已勒住缰绳,探人马车中,连拉带拽地把李思文扯出去,不让他再有说话的机会。
待李思文回过神来,缰绳已经塞入他手中,佟湘玉低低在他耳边恼道:
“我不是叫你莫惹我师兄吗?”
“到底是谁惹谁!”
李思文一肚子气,
“你没听见他”
“算了,算了,”
佟湘玉拍拍他的肩膀,把他的后半截话拍掉,息事宁人,
“总之这一路上你莫再和他说话,大概就能相安无事了。”
说罢,不等李思文啰唆,她便钻入车中。
李思文看着骑马在车旁同行的方白羽,露出苦笑。
方白羽问道:
“斤,你赶得来马么?要不我来?”
“不必了,可不要小瞧了我呢。”
李思文说着,猛拽缰绳,瘦马被他扯得一惊,扬起前蹄,嘶嘶长鸣,随即往前蹿去,倒比方才跑得快多了。
马车内自然颠得厉害,连佟湘玉都不得不一手扶着车窗,方能稳住身体。
甄玉秀则更是被颠得东倒西歪,几次都差点撞到张本煜,幸而被佟湘玉拉住。
方白羽见状,洒然一笑,这晋王当真是小孩子的脾气。
他双腿一夹马腹,便催马赶了上去。
晋王赶马出江陵,两行辙印向长安。
随着马车行进,张本煜的眉头,愈皱愈紧,忍了良久,终于沉声道:
“可否挪开尊足?”
佟湘玉一怔,往底下瞧去一
“啊!”
甄玉秀轻呼出声,慌忙挪开自己的右脚。
见张本煜黑色的靴面上已然脏污不堪,赶忙一连声地赔礼。
“不如到了下个镇子,重新买一双?”
她说话带着姑苏口音,软软依依,糯米般黏软。
张本煜听了却只觉厌烦,颦眉冷哼:
“不必费心。”
面对如此难以相处的人,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甄玉秀停口,求助地看向叶诺。
此时的佟湘玉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张本煜的靴子,丝毫没留意他俩说了些什么,自然也没看见甄玉秀的一脸尴尬。
“二哥,这靴子是在南阳买的吧?我瞧见南阳府里燕小六就穿着这个。”
她笑道,
“可惜他的脚底功夫不好,靴底跟磨得起毛,不像二哥你的,还是平平整整。”
张本煜淡淡一笑。
习武之人,提气而行,脚下忌滞拖,越是功夫好的人,靴跟处越难有磨损。
“白大人若不是受伤,他的靴跟也是平平整整的,我之前还以为那玉猫二字就是个虚号,没想到他的轻功着实不错,那晚去寒山寺,若不是有他拉着我,我还真是追不上。”
张本煜听到此处,面色一沉。
甄玉秀瞧在眼底,心中暗想:
这人好像对官府中人很是不以为然,也不知是怎么个缘故?
“也不知你和白大人的轻功哪个好?”
佟湘玉一径叽叽喳喳,兴致盎然地笑嘻嘻道,
“等咱们到了京里,找个由头,你们比试比试才好。”
她原是小孩心性,说起武功,自然只想到高下之别,至于此二人,愿不愿比试,分出了高下,各自心中又当如何,她却是半分都未思及。
张本煜淡淡道:
“他的功夫好不好,与我有何相干?这些官府中人,还是离远些得好。五师弟的事情了结后,你就同我回去罢。”
“哦。”
佟湘玉随口应了,压根没往心里去。
张本煜听她答得飞快,便知道她没当回事,原想再说她几句,却未说出口,只在心中默默地想:
自从相遇以来,白展堂在师妹口中被提及多次,想来这短短数十日,两人应是经历了不少事情。
“你方才说白展堂受了伤?”
他问道。
“嗯。”
佟湘玉点点头,想到一路行来所遇到的事,索性挨着张本煜坐下,方才在店中多有不便,不能详详细细将经过告诉师兄,此时正好向他慢慢道来
“如此说来,账册已经拿到?”
良久,张本煜问道。
“嗯。”
佟湘玉点点头,紧接着长舒口气,
“真是危险,幸好我会水,不然甄小姐和白大人就都活不成了。”
想到此层,甄玉秀不无担忧道:
“展大人腿伤未愈,不知是否安好?”
“应该不要紧吧”
佟湘玉的口气也有些不确定。
“他神捕的名号想来不会是白得的,一点腿伤又有什么要紧。”
听佟湘玉讲述了这一路的事,看得出白展堂对佟湘玉甚是照顾,张本煜亦难得地说了句中听的话。
佟湘玉闻言,嘻嘻一笑:
“二哥哥说得对,肯定是不要紧的。”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一事,转向甄玉秀:
“对了甄小姐,关于上堂作证的事,你可曾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