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句“可与当世名家较一日之长短”并没有说错。

　　但什么神童啊，什么自幼擅长啊，这都是谁在胡说八道？

　　她向杜伶秋看了一眼，对方虽然立刻垂下头去，但还是被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容泄露了心思。

　　“这些都是家乡父老的溢美之辞，灵玥愧不敢当。”她垂首道。刘乐正这才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想你重明州本就少闻雅乐，更不用说精通，你小小年纪，有这份自知之明也是难得。”

　　什么鬼。短短片刻，这已经是梵灵玥第二次心头涌上这句话。

　　前世她没发现这刘乐正还是个有地域歧视的人啊？到了今生怎么这样了？

　　想来想去，大概还是因为两年的时间差的缘故。

　　所以说就在这两年里，阮飞鸢的变成了口不能言的哑女，沈涯芳和薛玲珑的婚事告吹了，儒雅但狭隘的刘乐正变成了一个半秃却更为良善的胖子？

　　……虽然说世事如棋，乾坤莫测，但这也太莫测了吧？

　　梵灵玥只觉两世之间巨大的差异像潮水般一波一波向自己涌来，她简直有点儿应接不暇了。

　　当然这是不行的。

　　能接不能接，都要接。

　　尤其刚才刘乐正的言辞已经涉及了整个重明州，作为目前州中唯一入寮的闺秀，她不仅不能露怯，更要技惊四座。

　　想到这里，她低身盈盈一礼，随即朗声道：“夫子言之有理，今日灵玥首次入堂拜学，在此愿奏一曲，搏众位姐妹一乐，亦请夫子不吝指点。”

　　她这么一说，座下两班的弟子都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因为她之前的话分明已经服了软，如何话锋一转，又如此强硬？

　　这分明是要在夫子面前显显本事的意思了。

　　而夕歌、杜伶秋之流，方才笑容满面，此刻听见她自行“请战”不免一怔，但随即都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想是认定她此举是自取其辱。

　　连裘云云和阮飞鸢也担忧地看着她。

　　刘乐正的目光则转为探究，打量了她几回后，刘乐正忽然道：“裘云云，阮飞鸢，你二人还不归座？”

　　天大地大，课堂上就是夫子最大，闻刘乐正召唤，裘云云和阮飞鸢只得各自给了梵灵玥一个鼓励的眼神，双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梵灵玥就这么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毫不畏惧地昂首向刘乐正看去。

　　“也好。”片刻后，刘乐正忽然起身，“那你便来奏一曲吧。”

　　他手一抬，指向角落里唯一的那个空位，梵灵玥却只看了一眼，便嗤笑了一声，“我不用新琴。”

　　“嗯？”刘乐正闻言挑了挑眉，看向她的目光也有了些微变化。

　　不用新琴，这是真正识琴的人才会说的话，世人喜新厌旧乃是常态，但这七弦瑶琴，只要保养得法，却是使用过越久越好。

　　因为琴刚制成的时候，琴身内所填的灰胎都质地紧密，所以琴声发闷，而天长日久经人弹奏后，灰胎及琴面上所涂的大漆便会生出极其细小的缝隙来，声音便通透明亮，所以所谓古琴，正是古为上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