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孚知道司马攸的性格温和,没想到就在立储继嗣的最关键时刻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来一争长短而是想着父慈子孝兄弟和睦,顾念的是手足之情,这和司马炎一昧争权不惜骨肉相残有着天壤之别。
司马孚深知虽然现在司马家族家大业大,但也绝对是经不起兄弟阋墙,历史上强秦何其强盛,但胡亥弑兄篡位之后,一个强大的王朝顷刻间烟消云散,历史上为了争储立嫡之事,所发生的血案累累,不可胜数。做为司马家第一代奠基者之一,司马孚显然不希望后辈子侄儿孙为了权力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甚至不惜同室操戈骨肉相残,司马攸的态度,显然很得到了司马孚的赞赏。
“说起长幼有别,也不尽然呐,攸儿,虽然是你和炎儿同为昭儿之子,但你却是过继到了师儿门下,真正地论资排辈,你处划长房嫡子,炎儿不过是次房嫡子,而今天司马家的地位和荣耀,也是你景父王所创立的,由你来继承王位,那是实至名归的。”
司马攸推辞道:“叔公虽然言之成理,但景父王已故去十年了,所谓时过境迁,现在还有几人曾记得他的功勋?攸虽不孝,却也知父命不可违,父王做何决断,攸决不相违,更无意左右父王的心思,一切顺其自然,攸绝无意强求。”
司马孚抚须点头嘉许道:“攸儿能做如此之想,我心甚慰,你放心吧,来日再进晋王宫,我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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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这段时间里病情时好时坏,太医们都已经是束手无策了,司马昭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不禁是感慨万千。
司马昭的这一生,充满着诡谋和算计,他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正地站上权力的巅峰,与他的铁腕是密不可分的,固然司马昭的成功是依靠父兄的奠基,但和东吴的孙权一样,自己没有能力,终就还是无法掌控大局。
司马师去世已经是整整的十年了,在司马昭的努力经营之下,司马氏在魏国的势力已经是无人可以撼动了,整个朝政已经被司马家所统治,司马昭显露出来的勃勃野心曾经就让曹髦忿恨不已,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司马昭的野心,也的确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站在离真正的权力顶峰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司马昭也曾想着跨过这一步,但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内心深处告诫自己,其实做曹操还是很不错的,将江山留给后辈儿孙,让他们去将司马家的江山发扬光大吧,他此生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风光日子,也足可告慰平生了。
弥留之际,司马昭一直为立储之事左右为难,长子司马炎英明果毅,颇有乃祖之风,次子司马攸聪慧多才,秉性温纯,两个儿子都很优秀,各有千秋,但似乎又各有缺点,无论是选谁,司马昭都觉得很难取舍。
他的王后王元姬则是倾向于次子司马攸,她对司马昭道:“桃符性子急躁,但秉性和善,如果他能继承王位的话,必然是兄弟和睦,如果安世继位的,难对兄弟慈爱,或恐容不下他,将来手足相残,该是天大的不幸。”
做为母亲,王元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儿子如何来和睦相处,历史上血的教训比比皆是,身在帝王之家,兄弟之间鲜有善终者,以司马攸的性格,可以让兄弟关系维持下去,而换作司马炎,必不能容物,王元姬择嫡的立场自然是以护佑亲情来考虑的。
司马昭却不持同样的观点,他择嫡而立,首先要考虑的是能不能胜任晋王甚至是天子的位子,司马昭明白,自己死后,不管是那个儿子继位,都有可能效仿曹丕篡汉一般,逼魏主禅位,所以自己现在所选定的人选,将来是主宰天下的,自然地慎重起见。
司马昭拿不定主意,便请太傅司马孚、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入宫来商议,王祥和何曾口径一致,都是很明确地支持世子司马炎,而司马孚态度模糊,既不说支持司马炎,也不说支持司马攸,模棱两可,以自己耳背为借口,含糊其辞,始终也不肯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好在司马昭这几日身体还行,自然感觉还不错,所以立储之事也不再那么地迫切,既然司马孚没有表态,司马昭就决定再等等看。
立嗣是一件大事,司马昭虽然请来了三公之列的太尉王祥和司徒何曾,但他们的意见也只能是仅供参考,司马昭更看重的是自己叔父司马孚的看法,毕竟立嗣虽为国事,但也是家事,只有司马家族内部人的,才有真正的发言权。
但司马孚一向难得糊涂惯了,这几年更是淡出了权力的核心,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几度废立皇帝,司马孚都置身事外,从不参与,但司马昭对他一向很尊敬,从来也没有强迫过他,而且一直给他高位,就算是他从太尉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司马昭仍然封他为太傅,并且加封为长乐公,如此优厚的待遇整个魏国都挑不出第二个来。
既然司马孚继续地装糊涂,司马昭也是无可奈何,于是司马昭决定过几天召集在京的所有晋王大臣,共议立储之事。
参与此次议储的,也全部都是晋王司马昭的亲信之臣,而且皆是三品以上的官员,皆称是国之栋梁,司马昭如此行事,除了商议立储之事确定继承人之外,还有更深的一层含义,那就是让这些重臣来见证新王的上位,并让他们对新王保持一贯的忠诚,以利在司马昭去世之后,政权得以顺利地交接。
接到传召的诸位大臣,丝毫不敢懈怠,他们都很清楚,这是决定天下大事的一次议事,能参与其间,就是莫大的荣幸,他们皆是脱履上殿,神情肃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