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稚微微一笑,道:“大人勿忧,秃发树机能之悍勇,名冠河西,虽武威一战败于刘胤,却不过乃是其轻敌所致,未曾料想到刘胤诡计百出,派兵偷袭了西海,致使鲜卑人军心大乱,才有姑臧之败。此役虽然秃发树机能兵败折损不少,但其元气未伤,撤到敦煌之时,尚有四五万之众,皆是百战余生的勇士,战斗力未可涉小觑。刘胤劳师远来,长途跋涉三四千里,战士疲惫,粮草不济,已然是强弩之末,力不能穿鲁缟也。更何况敦煌东有三危之险,南有祁连之峻,大人若联合鲜卑人,以逸待劳,何愁蜀军不破?”
马循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想要对抗强大的蜀军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能拉来一支援军,尽管他觉得秃发树机能并不怎么靠谱,但现在看来,也是唯一可以借用的力量了,就算秃发树机能再不济,手中还是有着四五万的人马,听韩推如此说了,马循便点头道:“韩长史所言极是,只是不知秃发树机能可否愿意与我们共同抗蜀?”
韩稚大笑道:“太守大人放心吧,现在秃发树机能恐怕比我们还急,现在鲜卑人流窜至敦煌,常思报仇,虽然此前与我们也些隙怨,但此刻他们视蜀人为最大敌人,与我们之前的那些隙怨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人如果主动地示之以好,想必秃发树机能也可投桃报李,携手破敌绝非难事,如果大人有此意,卑职愿亲自前往鲜卑人营中,去游说秃发树机能。”
“那就有劳韩长史了。”马循是欣然同意。
“大人不可!”堂下一人此时高呼道。
马循抬头一看,是本郡功曹张辑。张氏乃是凉州望族,张掖太守张恭和酒泉太守张续皆是出自河西张氏,张缉与他们也算是同宗,只是庶支别脉,关系较远了,但关系再远,也称得上是族弟,张恭和张续双双投降之后,马循深为不齿,自然对张辑也是冷眼相看了。
“原来是张功曹啊,你又有何妙计?”马循很是冷淡地道,虽然知道张辑和张恭张续谈不上什么关系,但马循依然对姓张的人比较反感。
如果说徐武和条茂是迫于压力而投降的,那么张掖太守张恭和酒泉太守张续则要无耻的多,敌人还没有跟前,就已经竖起白旗投降了,可惜朝廷的俸禄,都喂了狗了。
张辑倒没有理会马循的冷漠,急急地道:“秃发树机能乃是一方枭雄,阴鸷狠辣,凡是与其共事之人,无一不遭其算计,韩长史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以鲜卑人的之野心,恐怕敦煌危矣。”
韩稚冷笑一声,道:“秃发树机能若不可信,那么张功曹以为何人能抵敌了逆蜀?”
张辑为之语塞,他也很清楚以敦煌守军的兵力,尚不足与蜀军为战,但除了找鲜卑人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什么援兵可以借用。
韩稚看到张辑没有答话,依旧冷笑着道:“张功曹的心思恐怕与那两位张氏太守一般了,只要向逆蜀拱手投降,便可万事大吉了。”
马循的目光更为的冷峻,他不再理会张辑,催促韩稚道:“韩长史,与不相干之人何须废话,办正事要紧。”
韩稚意味深长看了张辑一眼,冲着马循拱手一拜,飘然而去。
张辑也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敌意,但事关敦煌百姓的安危,张辑再次道:“太守大人,鲜卑人凶残狡诈,非我族类,万不可倚重。”
马循冷漠地扫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转身而去。
堂上只剩下张辑一人,他悲凉地摇头苦笑一声,低声自语道:“敦煌之祸,为时不远矣。”
在韩稚的斡旋之下,马循和秃发树机能很快地就达成了共识,联合起来,一致对付蜀军。
对于秃发树机能来讲,此刻他无异于是丧家之犬,武威之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蜀军偷袭了鲜卑人的西海老巢,那儿才是秃发树机能根本所在,一旦失去,秃发树机能就如同是无根的飘萍,飘到那儿算那儿。
一路向西狂逃,秃发树机能都不敢在张掖和酒泉附近多做停留,生怕陷入到蜀军的两路夹击之中。到达敦煌之后,总算是站稳了脚跟,但一想到随后将会追击而至的蜀军,秃发树机能便就黯然了许多,仅凭鲜卑人的实力,想要打败刘胤,重识旧山河,恐怕是一件绝对不可相信的事。
不过韩稚的到来,却让秃发树机能重新点燃了希望之火,有敦煌太守马循和他联手,情况便会不同,至少有不败的可能。
“刘胤此来,河西诸郡一路望风而降,为何马太守却不愿意归降?”秃发树机能比较困惑的是,马循为何不象徐武等人一样,向刘胤归降,这样完全可以保证官爵不失。
鲜卑人生性粗犷,有不懂的地方一般是直言相询,秃发树机能的城府颇深,自然不会如普通鲜卑人那样心怀坦荡,但他还是明显地关心这个问题,因为这毕竟是他们合作的基础。
韩稚微微一笑,看来鲜卑人对汉人的了解还是知之甚少,张恭和张续之所以能快速投降,是因为他们的家族就在河西,为了家族的利益而叛国,那是丝毫不会令人惊讶的事。但马循和他们不同,马循是青州人,异地为官在敦煌做太守,如果马循也和张恭张续一样献城而降的,那么在青州老家的父母儿子这些亲人势必会受到诛连,因为晋律规定,守城未满百日而降者,将会诛连亲属,所以马循绝不敢轻易而降,他是出了名的孝子,如果让年迈的父母因他而受流配之刑,那马循就算是高升到刺史也是会痛苦的。
秃发树机能听到了解释,这才有所释然,既然马循要死守敦煌,那无疑对秃发树机能是有利的,他们的合作基础一点问题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