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贾充没有走,而是径直来到后宫求见司马炎。
司马炎倒是有些奇怪,朝会刚刚结束,按理说有什么话贾充完全可以在朝会上说,何必要到后宫里来说,莫不是有什么话当着群臣的面不好讲?
司马炎暗处嘀咕着,不过还是很快地传贾充晋见,做为司马炎少有的几个心腹之臣,司马炎对贾充还是相当地信任的。
“参见陛下。”贾充来到后宫,冲着司马炎大礼参拜。
司马炎摆摆手,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公闾就无须行礼了。这朝会方散,便又要进言,莫不是在殿上有什么难言之处?”
贾充恭恭敬敬地道:“陛下圣明,方才臣也是听了孔恂之言,深有感触,故而此刻再见陛下,毕竟有些话当殿之上不便明言。”
司马炎饶有兴致地道:“那你说来听听。”
贾充道:“陛下,吴人虽取弋阳,但危害却有限,众所周知,吴人强在水军,有水域作战之处,吴人的优势尽显,离开水域,一无是处,所以吴人兵取弋阳,就算他们在弋阳站稳脚跟,充其量也只会沿淮水而下,进取寿春,或溯水而上,进取襄阳。不过无论是寿春还是襄阳,皆固若金汤,吴人想取,也绝非易事。至于有人担心的吴人乘势北进,攻打汝南,威胁京城,纯属臆想,从淮水北上,一路平川,无水军之优势的吴人如何能同我铁骑雄兵相对峙,所以臣以为陆抗绝不敢轻易北上,淮水一线,便是他所能达到的最远之处了。”
司马炎轻噢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弋阳之失,并非急所?”
贾充道:“臣便是这个意思,真正的隐患并非来自南方。”
司马炎顿时兴趣大增,追问道:“那公闾认为真正是隐患在何处?关中的刘胤吗?”
“非也,”贾充从容地道,“刘胤占据关中,虽急切之下不可下,但刘胤若想撼动我大晋之根本,他还差了点火候。臣所虑者,乃北地之胡人也。自前朝以来,胡人大举从塞外迁来,如今并州、幽州、冀州皆有胡人寄居,人口已不下百万之众,这些胡人部族,虽然明面上接受朝廷的敕封,遵从朝廷的法度,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胡人在所居之地滋事生非,劫掠抢夺,完全还是一派蛮人之状。这些胡人明面上臣服,但一旦我朝有事,必然会降生叛乱之念。方才在殿上,王济举荐刘渊,这倒让臣的忧虑更胜以往。刘渊是何等样的人,陛下想必也清楚的很的,容貌奇伟,才华卓著,时人尽传刘渊身有异相,有天子之相,这一点陛下不可不防。”
果然贾充的这一席话说完,司马炎的神色冷峻了起来。要知道,司马炎本身就是身有异相而登上皇位的,所以他对异相说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是深信不疑的,早就有传闻说刘渊心口有六三根红色的毫毛,三尺六寸长,屯留人崔懿之擅长看相,见到刘渊大为惊异,言将来必大富大贵。
贾充的话,戳到了司马炎的心窝子里,胡人内迁,由来以久,可不是他这个皇帝说废就能废止的,现在盘距在并、幽、冀的胡人各族,已经多达数百万人,有渐成尾大不掉之势,对此朝廷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如果派兵征剿的话,很容易引起民变,所以现在的策略也只能是以抚为主,但这种绥靖政策之下,又焉知不会产生更大的祸端来。
“你的意思是说刘渊很可能有不臣之心?”司马炎说道。
贾充道:“臣也仅仅只是怀疑,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刘渊天生勇力,文武冠绝,这样的人才如果能为我大晋所用,自然是莫大的幸事,但刘渊终归是胡人,其心必异,蛟龙遇雨,可就不再是池中之物了。”
司马炎点点头道:“公闾所虑,正合朕心,在殿上孔恂倒也是直言不讳,所以朕也就没有将兵权付之于刘渊。”
贾充道:“上党乃险要之地,距离洛阳又是极近,陛下既然有防备刘渊之心,何不免除其上党太守之职,另委他职,以绝后患。”
司马炎欣然地道:“好,就依爱卿之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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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骞虽然为当朝的太尉,但这种官职现在大多已经沦为了只具有象征意义,只是尊宠虚衔,远不如豫州都督这样的封疆大吏更有实权。职责所在,陈骞大部分的时间并没有呆在京城洛阳,而是呆在治所安城。
晋军在西线三路用兵,看起来似乎没有陈骞的什么事,但豫州做为腹地要州,自然要担负后勤补给的重要事务,许多前线所需的粮草辎重,都需要豫州方面来筹措,从这方面来看,陈骞的确是一个大忙人。
他深感责任重大,不敢假以他人之手,诸事皆都亲力亲为,力求做到前线供应无缺。
吴人袭取弋阳之事,让陈骞也感到特别的吃惊,尽管弋阳的行政区划是属于扬州刺史部,但由于弋阳与汝南相邻,距离豫州治所安城更是只有百十来里的路程,弋阳的失守,让豫州诸人都深感震惊。
弋阳之北就是豫州都督所在地汝南安城,弋阳的突然失手,让晋国完全的的是措手不及,豫州一下子就从腹里之地变成了边关要地,豫州诸官员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陈骞到是比较镇定的一个,弋阳失守之后,陈骞立刻做出安排,向弋阳郡相邻的新息派出军队进行驻防,以防备吴军向北的进一步渗透,弋阳的事不与陈骞有任何的关系,但汝南郡如果有失的话,那么他绝对是难辞其咎的。
做好豫州的防御,是陈骞目前最大的任务,不过很快,也只相隔了仅仅两三天的时间,从京城洛阳发过来的一纸诏书,用六百里加急快递送达到了陈骞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