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没有父母妻儿,谁没有兄弟姐妹,但这支晋军十年前踏上伐蜀之路开始,就和父母亲人挥泪而别,十年来天人永隔,生死茫茫,再无相见的机会,不是每一个士兵都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钟会来造反,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受到了胁迫和死亡的威胁,才补迫地选择了屈从。
从大多数人的内心之中,他们还是盼望着尽快地结束战争,好让他们尽早地回到父母亲人的身边。
但这个愿望看起来是多么的不切实际,跟随着钟会造反,就等于是走了一条不归路,也许今生今世,再也无缘回归故土,再见上亲人一面。
当这种执念变成梦魇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痛苦中挣扎,没有什么比得上看不到希望让人更加地绝望了。
而希望陡然间又重新降临的时候,这些人的执念便又被重新地点燃,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放下现在的一切,只为那梦中的心愿甘愿俯首而降。
尽管也会有人怀疑这赦免令的真假,但这些士兵都知道胡烈那可是杀了扶风王的人,如果朝廷连他都可以赦免的话,那么其他的人自然都不在话下,所以没有人再抱怀疑的的态度了,一批降兵跪地之后,更大批的降兵跪了下去,整个战场上降者如云,除了少数对钟会死忠的分子之外,已经是很少能再看到负隅顽抗的叛军了。
钟会在夏侯咸和句安的护卫之下,总算是逃出了一条性命,看看身边只剩下廖廖的数百骑,钟会不禁是仰天长叹,七万大军,一战而全军覆灭,这样的惨败何其之惨烈啊。
胡烈!这一切都是胡烈导致,如果不是胡烈投敌背叛在阵前反戈一击的话,钟会又何至于有今日之败。钟会不禁懊悔不迭当初如果不重用胡烈的话,也断然不会遭到败绩,只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钟会当初不杀胡烈,终究还是埋下祸根。
钟会痛定思痛,最终还是引军退往了襄阳。
晋军此役大获全胜,除了钟会带几百亲卫骑兵逃走外,其余五万人,尽数被歼,如果再加上此前反水的胡烈,新野一役,钟会便损失掉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人马,如此酣畅淋漓的打法,实在是多年未见。
众将对羊祜佩服地是五体投地,正是由于羊祜有远见卓识,宁可按兵不动,也要向司马炎讨下赦免诏书来。]
这赦免诏书,在新野之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仅劝降了胡烈,而且里应外合之下,迫降了绝大部分的叛军,战果辉煌,比羊祜想象之中的还要圆满。
胡烈来到了羊祜的近前,滚鞍落马,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羊祜的面前,大礼参拜。
羊祜连忙是双手相搀,道:“胡将军何须行此大礼?”
胡烈泣道:“若无羊太傅向陛下求来赦免之令,我等迷途待罪之人还不知将何去何从,羊太傅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请受烈之一拜。”
羊祜淡然地一笑道:“胡将军言重了,钟会叛逆无道,必遭天谴,尔等原本是忠心于社稷之臣,只不过是受其胁迫,皇恩浩荡,赦免你们无罪,也正是顺应天意民心。胡将军此番阵前破贼,已为朝廷下立大功,足以将功折罪,陛下诏书有云,番过往者一律既往不咎,破贼立功者,另有厚赏,胡将军方甫回归,就立此大功,相信陛下定有封赏,可喜可贺。”
胡烈敛容道:“陛下已经赦免我等罪责,烈如何敢再来邀功,蒙圣恩眷顾,我等已是不胜惶恐。”
羊祜微微一笑,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胡将军不必客气。此番新野之战虽是大胜,但钟会主力尚在,我军当直捣襄阳,不给钟会任何喘息之机,胡将军熟知这边地理,对钟会各军也是比较了解,还望胡将军可以不辞辛苦,继续担当先锋之职。”
羊祜继续地任用胡烈为先锋,看来这榜样的力量,羊祜帐下,比胡烈更猛更厉害的武将有的是,但羊祜看重的,可不仅仅是打仗悍猛那样简单,新野之战告诉羊祜,钟会的大军不过是貌合神离的一群乌合之众,只需将赦免令诏告天下,必然是归者如潮。
对于胡烈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兴奋地了,能在战场上立功,便可以洗去自己的罪责,尽管司马炎在诏书中已经是明确称除了钟会之外任何人都一律无罪,但胡烈所杀的,可不是寻常人,而是晋国的皇叔扶风王司马亮,想要消弭这桩大罪,胡烈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功劳而行,羊祜让他担任先锋,正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晋军在新野经过短暂地休息之后,便开始向南进军,直指襄阳。
襄阳是钟会叛乱之后所占据的核心城池,向新野那般,战利则守,占败而退不同,襄阳是钟会最后堡垒,万万容不得有失,所以不管晋军如何围城,钟会就是死守在城中,一步也不肯退让。
但军心士气已经严重地倒向了朝廷那边,司马炎的赦免令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钟会的败势已难在挽回了。
钟会再严防死守,每日也总有三人五人逃出营去,而且这样的规模是越来越大,尽管钟会采用杀一儆百的做法对叛军兵士进行恐吓,但显然是收效甚微,如果任其发展下去的话,不用晋军前来攻城,叛军的队伍自己就先挎掉了。
晋军渡过汉水,以最后一战的架式开始包围着襄阳,掐断了襄阳的内外交通,不过乎羊祜并不心急,没有对襄阳进行狂攻硬打,而是徐缓围之,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慢慢解决长达数年的钟会之乱。
形势变得无比地严峻起来,叛军所居襄阳,几乎是一座绝境,看不到任何打破晋军攻势的希望,那些死忠于钟会的人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惶恐和绝望交织在他们的脸上,无助的眼神之中充满着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