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传信兵将荥阳遇袭的消息报到洛阳城东二十里外的吴军大营之时,已经是时至黄昏,天色已暮。
陆抗率领的吴军几乎是以步步为营的方式向前推进,尤其是越接近洛阳,陆抗便越加谨慎起来,原本加快一点行程,吴军便可以在日落之前赶到洛阳城下,但陆抗适时地中止了吴军的前进步伐,下令在鸿池安营扎寨,准备明日再向洛阳发起进攻。
安营之前,陆抗亲自查探过地形,选择在了鸿池西面安营扎寨,吴人善水,对江河湖泊有着特别亲切的感觉,在安营之时,往往背倚江河湖泊便能给他们提供一种安全的感觉。尽管鸿池并不大,方圆三千多步,但一面临水的安营布寨,总让吴人心理比较踏实。
为了防备汉军袭营,陆抗在安营之时总要做好周密的布署,除了营寨扎着极为牢固之外,在营寨的四周都要安排大量的岗哨和巡弋部队,越是临近洛阳,陆抗的安排便愈发地紧要,唯恐出现一丝的秕漏,给汉军可趁之机。
立寨还尚未完成,数骑快马便闯了进来,看到是吴军特有的传信兵的标识之后,守营门的吴兵也没有加以拦阻,任其入营。
行至中军帐前,传信兵滚鞍落马,大汗淋漓地高声道:“荥阳急报,欲求见大司马!”
陆抗听到荥阳二字,眉头便是一皱,沉声地喝道:“带上来!”
传信兵很快地就被带到了陆抗的中军帐中,陆抗道:“荥阳有何事发生,速速报来!”
传信兵一口气狂奔了百十来里,喘息未定,禀道:“启禀大司马,蜀将罗宪率部从广武渡河,向荥阳袭来,张象将军闭门拒敌,请求大司马速速派兵增援!”
“蜀人偷袭了荥阳?”陆抗不禁站了起来,荥阳可是吴军的屯粮之地,乃是前线二十万大军的命脉所在,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也难怪陆抗听闻荥阳的消息之后,大为耸容。
这时,中军官急急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司马,大事不好了,荥阳那边……那边出事了……”
陆抗沉声道:“蜀人偷袭荥阳,本督已然知晓,何须再言。”
中军官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道:“不是……还请大司马出营,一看便知。”
陆抗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起身随中军官出了营帐,在中军官的指点之下,陆抗向荥阳方向望了过去。
其实不用中军官指点,陆抗就已经可以看到东面天空之上的不同寻常了,此时天色已暗,到了掌灯时分,只看到荥阳方向的天空之上,一片红彤之色,宛如朝霞般绚烂。
黑漆漆的夜空出现彩霞,这是什么鬼?
陆抗登时脸色便是大变,失色道:“荥阳的的粮草——完了,全完了!”
百里之外自然瞧不见荥阳的大火,但天空中的那抹亮色告诉陆抗,荥阳必有大火,而且不是一般意义的大火,只有满城的冲天烈火才会将天空染成如此的颜色,而能烧成这般模样的大火,定是将荥阳的粮草全部付之一炬了。
荥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几十万斛的粮草那简直是整个大军的命脉所在,刚刚听到汉军偷袭荥阳的消息之时,陆抗便隐隐感觉到坏事了,但没想到仅仅只是半柱香的工夫,荥阳那边就出事了。
吴军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东面,个个是心惊胆寒,或许他们还抱有一丝的希望,但陆抗之言,彻底底地将吴军心中最后的希望给抹除掉了。
“大司马,这该如何是好?”左部督薛莹焦灼地道。
陆抗沉着脸,一言不发,他现在很清楚吴军所面临的局面,如果仅仅是荥阳被围,陆抗倒也不着急,毕竟此地距离荥阳,也就两天的距离,如果吴军要紧急回援的话,最多也就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可以返回荥阳。
但东面的大火告诉陆抗,荥阳完了,荥阳的粮草全完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几十万斛的粮草灰飞烟灭,这对于志在拿下洛阳的吴军来说,是一个十分沉重的打击。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荥阳的粮草尽毁,就算是回援夺回荥阳,也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现在的荥阳,恐怕已经是一堆废墟了。
当回援变得无任何的意义时,陆抗心中自然有了别的想法,只不过是战是退,还需要陆抗再三斟酌一番。
“大家都散了吧,各营务必做好防范准备,以防蜀人前来偷营。”陆抗平静地下令道,从他的脸上,很难看出这是遭受了重大的变故。
众将嘀咕了一阵,也就各自散去了。
陆抗在营帐外面站立良久,这才回到了帐内,还未坐定,就听中军通传:“颖川王驾到!”
未等际抗出迎,陈骞已经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劈头就道:“荥阳那边出事了,想必大司马已经是知晓了吧?”
陆抗点点头,道:“方才接到了荥阳方面的急报,蜀将罗宪率骑兵七万余人从广武渡河,偷袭了荥阳。”
陈骞道:“看那火光冲天的模样,想必荥阳已经是失守了,所有的粮草估计也都付之一炬了。没想到此番中了刘胤的诡计,诱使我军西进,拉长战线,蜀军却从广武渡河,这招釜底抽薪,果然是毒辣之至。”
陆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战场之上,原本就是尔虞我诈的,妙计也好,诡计也罢,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过程和手段,是没有人在乎的,刘胤放弃虎牢关,诱使吴军西进洛阳,从而一举偷袭了荥阳,确实是一个好手段。
“粮草既失,再战下去恐怕是难以为继了,不如退兵,来日再战吧?”陈骞提议道,现在退兵,也就是一个无奈之举吧。
“不!”陆抗的眼中掠过一抹锐利之色,无比坚定地道:“此刻退兵的话,那岂不是正中刘胤的下怀,刘胤自以为占了荥阳,烧我粮草就可以迫我们退军,那他就是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