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朝廷扣住了他的母亲作为人质,他恐怕早就被这里美好的风土人情给“策反”了,甘愿成为这最普通的一员,也不想回到那个鱼龙混杂的朝廷为官。
这次他和琉璃公主的大婚庆典,残阳宫开放百姓进宫同庆之事,必然会让裴绪尧觉得是千载难逢地“刺杀”机会,要是他什么都没筹谋,白白放过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肯定会抱憾终身。
但反过来想,残阳王善达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这样的“环境”对自己不利?
在李铭期看来,他敢做这个决定,绝对不会是因为妹妹出嫁高兴过头,能做一族之长,并且和兵强马壮的朝廷军队抗衡五年的男人,若是如此迷糊,朝廷也不需要派人潜伏残阳部落准备以里应外合之策来攻城了。
只是他现在不知道善达心里到底是怎么盘算的。
是准备在琉璃公主的大婚上将“奸细”一网打尽?
还是说,会暗中处理那些刺客?
若是前者,琉璃的婚事就成了善达引君入瓮的局,知道真相的琉璃会不会因为被哥哥利用而难过?若是后者,他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从众多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中剔除出来?
李铭期思来想去都摸不出头绪,顿觉头大如斗,决定先从裴绪尧那边下手,劝阻他不要心急,免得铸成大错。
然而,他的劝阻不但没有阻止到裴绪尧,还让他更加坚定了那天动手的决心。
“你果然已经被那个公主迷住了,准备就此留在残阳宫做驸马了是吗?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辜负朝廷对我的期望,这一次,我一定要带着善达的首级回朝廷!”裴绪尧双瞳赤红,整个人就像压抑着嗜血狂性的野兽。
其实,凯旋回朝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从得知李铭期要和琉璃公主成亲地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底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仿佛有人在他的心底呐喊,让他快点完成任务!
好像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再迟下去,他可能会失去某样东西,而那样东西比加官进爵还要重要!
一生忙忙碌碌只为能够一朝功成加官进爵的裴绪尧,第一次意识到,还有东西比它更重要,可奇怪的是,他怎么都想不起,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他试着从自己的记忆中倒推着摸索,想要找出自己“遗忘”了什么,却意外发现他的人生“残缺不全”。
琉璃公主逃宫被他们劝回,在残阳城大街上被善达接走的那一刻仿佛是他记忆的临界点,之前的记忆十分模糊,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点都不真切。那之后的却分外清晰,只要回想,便有画面可循。
“阿裴,你冷静点,我并没有忘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李铭期忽然说不出话来,使命他没忘,可他内心动摇了,“你真的觉得,残阳部落该被毁掉吗?”
“你什么意思?”裴绪尧的神情沉冷了下来,一双赤红的眸子紧紧盯住李铭期。
“虽然来这里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可你难道不觉得这里很美好吗?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大家平等互爱,百姓安居乐业。”李铭期说着说着,嘴角含笑,双眼露出向往的神色,似乎这就是他一生所求的生活。
“很美好?李铭期,你真的仔细回忆过吗?关于残阳城,关于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关于你的过去……”裴绪尧忽然大笑起来,很快,便收敛了笑容,眼神犀利地凝视着李铭期,似乎想要看看,到底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他们都一样。
对于裴绪尧这古怪的问题,李铭期微微一愣,露出茫然的神情。
“呵,难道真的只有我是这样?虽有记忆,却模糊不堪,仿佛被人强行植入,变成了那个人。”裴绪尧有些失望地苦笑起来,随即扶额,语气悲怆地呢喃道。
记忆模糊?仿佛被人强行植入?
李铭期心头一颤。
眼神一下子清明过来,一把拽住了裴绪尧,迫切地追问:“你的心底,是否也有那种感觉,就是我们不属于这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我们去做?”
“……”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裴绪尧闻声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你也有这种感觉?”
李铭期自从金琉璃叫出“小气鬼”这个称呼开始,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只是他试探过周边其他人,可惜得到的答案都令他感到失望,就连善达,他也旁敲侧击地试探过。
如今裴绪尧这么一问,他仔细一推敲,发现脑海里所谓的“记忆”真的如他所说模糊不堪,他知道自己是朝廷派来剿灭残阳部落的卧底,知道自己热爱这个民风淳朴的地方,也知道自己和金琉璃是怎么两情相悦的,但仔细回想起来,一切都只有内容,没有画面。
这……不对劲!
意识到事情有蹊跷之后,李铭期和裴绪尧立刻去找林复生。
“复生,你还记得你爹什么模样,你在出逃跟我一起来到残阳城之前,在家里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吗?”李铭期在回客居质问林复生的途中,和裴绪尧讨论出了一个记忆“节点”——琉璃公主被接回宫。
林复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懵了一瞬,接着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两个人,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别废话,好好回忆一下看看。”
裴绪尧语气不善地顶道,林复生委屈地抿了一下唇,接着认真地回忆起来,很快,他也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脸上的神情微微变化:“怎么回事,记忆好模糊啊,我记得我爹是兵部尚书,可我的家,我的家人,我竟然完全想不起他门长什么样!”
他一阵惊呼,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抱着脑袋一阵焦急:“我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怎么会想不起我爹的样子了,这是怎么回事?”
“放心,不止你一个人想不起过去,我们也是。”裴绪尧安慰道,随即给了李铭期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
“什么,你们也生病了?那怎么办?这到底是什么怪病啊,居然能让人忘记过去,将来我们会不会连自己是谁都给忘记啊?”林复生像只受惊的老鼠,在屋里到处乱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