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防空警报响了。
远方的天际出现了密集的黑点,粗看之下,起码有四五十架飞机。
飞机划过刚刚明亮些的天空,尖锐的引擎声一下子传遍全城。
齐燕害怕极了,往城里的防空洞飞奔过去。
首先是十五架“飞鹰”凭借着它们的速度抵达了城市的上空,随后针对刚建成的防空阵地进行俯冲扫射。
仅凭44挺高射机枪和15门防空炮的火力是难以把这些苍蝇一举打下来。
“哒哒——”泥尘四溅,火光乍现。
齐燕匆忙地望了一眼防空阵地,只是见着乌烟逐渐升起,料想是凶多吉少,怕是一场恶战。
他不敢再耽搁时间,冲着班里的士兵大喊一声,便算是尽职了。
于是,带着几个士兵在街巷里穿梭,想要抄近路,但扭头一看——他们走散了。
轰炸机群掠过战壕,直冲城区而来,先是从城墙一路抛弹,随后是给各大重要建筑进行点名,然后气势汹汹地拥向军队的营地,最后是肆意地轰炸平民区,见人往哪跑就炸哪。
齐燕跑不过轰炸机,他前边的那几个人被倒塌的房屋给埋了,吓得他赶紧躲起来,不敢妄动。
雷劈高个子。他琢磨着一番,便躲到了一间低屋檐的房屋前,估摸是茅房,总有种怪味儿。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发现有十来架轰炸机往各个防空洞飞去,再看他东边约七百米左右的防空洞。火光四起,弹坑紧挨着,白花花的东西和乌红的液体粘在地上,有人在惨嚎,可没人去救。
洞似乎塌方了,齐燕隐约地看到瓦砾和碎石把那里埋得厚实,估摸是里面的人开始绝望地叫喊了。
那儿真是个地上阴间,幸好我没过来。
齐燕便不敢再跑了,因为没地跑,便老实地呆着。
只是有些疑惑,那些飞机怎么知道防空洞在哪?但想了想,或许日本人以前见过呢,便不再深思了。
齐燕注意到了营地的火光,那儿是平民区的一角,挨着城墙,只是没人了,上级才让士兵在那儿待着,同时作为临时野战医院。
不过,现在看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齐燕又犯起了嘀咕,那些飞机又是怎么知道营地在哪的?明明昨夜才决定的事。
枪声开始逐渐弱了下去,不是快要全歼“飞鹰”了,而是快被“飞鹰”全歼了。
无论是士兵,还是上级,他们都开始意识到了,被冠以“天空之鹰”的世界一流战机的威力以及制空权的全面丧失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飞鹰”凭借着它的速度,逐渐拖死了防空部队,又加上“春风”的不断轰炸城区,使得防空火力不得不分散,这才被“飞鹰”钻了空子。
齐燕只是觉得窝火,被炸得只能躲在似乎是茅房的屋下,连日本人的面也没见着,自个就死伤无数了。
不过,一见着路面被炸出一个坑来,碎石飞了过来,齐燕挨了几下,疼极了,牢骚话一下子没了,一味地向老天爷祈祷。
“春风”可不会照顾一个小房屋,它们把目光瞄向了没跑多远的民众队伍,觉得是第一军的潜在兵源和运输队伍,便狠着心飞了过去。
它们把剩余的航弹投入连绵不断的队伍中,卷走了许多人的性命,留下了满地的弹坑和风吹不散的黑烟。
轰炸机群撤了,护航的“飞鹰”们也急忙跟上,不再理会剩下的防空武装。
“飞鹰”落了两架,伤了八架;“春风”落了一架,伤了十一架。而第一军的防空力量损失惨重,基本上已无战斗力,仅有11挺高射机枪苟活了下来,高射炮部队已经全部阵亡。
齐燕松了一口气,却是听见了呼啸的炮声,接着是震疼耳朵的爆炸声,急忙一看。
只见城外狼烟四起,火光一闪一闪的,他甚至能看到被掀起来的泥土飞得比城墙还高些。
“请各部注意,日军已经来了,请尽快回到城外防线!重复,日军已经来了,请各部士兵尽快回到城外防线!重复……”广播响了,上级明显急了。
齐燕一时呆愣,忍不住望着城外的炮击,简直就是人刚从一个阴间出来,又要强让人去另一个阴间。
他可不傻,直接蹲了下来,抱紧步枪,心想道:“谁爱死就让谁去死吧,我才不会傻得白白送死。”他觉得要是这时往前走,定然是白死的,不如待会再去,反正他呆在这儿等,又不会当逃兵。
那些士兵不知道是哪儿出来的,像是从地下直接冒出来似的,他们来不及擦拭身上的血和泥尘,端着步枪,直接从城墙缺口处冲了出去。
他们并不是独特的,后面还跟着一大堆人,远处还有不少人正在赶来,争先恐后地要出去。
齐燕一时呆愣。
这时,他那个班的士兵们也过来,包括齐燕一共在内,有七人。
那俩个人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怕了躲起来。
“老齐!”他们叫喊着。
齐燕只得站了起来,抱着十分复杂的情绪望着他们,没动一步,显得十分犹豫。
他们狐疑地看着齐燕,齐燕顿时觉得针芒在背。
他提起步枪,向他们跑去,跟他们一并挤了出去。齐燕莫名想通了,他来当兵就是为了军功,如果退缩不前,在某天白死在日军的飞机和大炮下,不如在死的时候,见见日本人长什么样。这样,他就算是被炸死,也甘心了。
齐燕顾不上什么了,连死去的同泽也没正眼瞧,更不用说搭理那些钻进衣领内的泥土。
他回到了自班的壕沟,他站了起来,头正好能看见日军的前沿部队。
首先是坦克和步战车,它们气势汹汹地往防线碾过来,身上的炮管和机枪像是凶兽的血口,令人望而生威。
这些坦克是中坦群,它们飞驰而来,不比汽车的速度慢,只是要掩护后面的步兵,不得不开慢些。
日军的步兵是散开来了,俩个人之间的距离估摸在三五米左右,以确保不同时被敌人的机枪割草或是步兵炮点名。
步兵的队伍里有不少人正推着步兵炮,目测起码有五十门以上。
齐燕只是望了半分钟左右,便蹲了下来,靠近旁边的老兵,大喊道:“那个铁疙瘩怎么打?”
这老兵是班里唯一一个打过清军的轻坦的人,所以齐燕便要询问他。
“打坦克?用手榴弹炸、步炮直轰或是挖坑让它熄火!”老兵的声音在炮击中显得一段又一段的。
“怎么炸?”齐燕继续问道。
“炸履带!”
“履带是什么?”
“坦克的车轮子!”
“那我们怎么靠近它,我手榴弹扔不远又不准?”
“等它过来或是你组个敢死队上去!”
齐燕便蔫了,他站起来盯着那些坦克一眼,又蹲了下来。
“它们用什么看我们的?”炮击停了,因为日军接近防线不到五百米了。
“观察口,就杵那中间。”老兵指着那儿一下,便迅速蹲下,而啾啾的声音一下子出现了,惊得俩人更低着头了。
“哎呀妈呀,咋打得这么厉害?”老兵惊呼出声。
“说不定是他们的神枪手碰巧看到你了。”齐燕压根没多在意日军步兵,在坦克的突出,那些步兵都是衬托的背景。
“可能。”老兵也同样下意识忽略步兵。
“咋打观察口?”
老兵顿时一愣,随后是哈哈大笑。
“你打得着吗?就算你打得着,这么一起来瞄准坦克,那些士兵和机枪可不是个瞎子。乱射也能打死你。”他顿了一下,“就算你碰巧打着了,也没人注意你,你顶多就打死一个人,人家大不了补上一个观察手。”他讥笑了起来,随后觉得齐燕现在是自个上司,这么笑,十分不妥,便一下子闭嘴了。
齐燕也不恼了,只是精神劲蔫了,他还以为凭借一个人的力量能打趴下一辆坦克,赚个大战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