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帝醒来的翌日,便完全忘记了那个被老祖召回的神奇梦境。
“我曾如此言说过?真是奇哉怪哉。”
昭德帝对苏格知笑了笑,摇头以示不解。
苏格知则表示昭德帝执天下以来,包元履德,四海升平。更兼北疆一战,赫斯之威,抚远华夏,洋溢寰宇,如此,焉能不令宗祖龙颜大悦,兴至而召?
君臣二人便大笑起来。
“一梦也罢,一昏也罢,都不打紧。只是,朕醒来却对一事和一人有了改观。”
昭德帝停下笑,颇有深意地说道。
“皇上可是指顺王?”
昭德帝点了点头。
“北疆一战,顺王可称雄才大略。老师,您是知道的,初始,朕不过存着不可留其在京之虑,从未想过他是真能上阵杀敌的。待回来,梁氏王妃一事,他的失态又叫朕颇为惊讶,观其情并非作伪。更有一事,我睡着时,淳儿那孩子趴我耳旁说的每句话,我实在都听到了,并且直到如今还都未忘。”
苏格知颇为讶异道:“皇上现已记不得梦中面见圣祖之时,为何偏能记得淳世子之童言童语?”
昭德帝也摇头疑惑,不知该作何解。
随即,他深深望向苏首辅,笑道:“老师如何看顺王?”
苏格知捻须,想了良久,笑道:“老臣初议顺王可比世民,二议顺王独而不君,如今,却也要改观,竟觉其人深沉,如龙在渊。”
昭德帝默然。
良久,他便笑说先将此事放到一边。
此时,外间古通今满脸喜色进来道,外头有南海传来的捷报。
原来,王子腾自遇见贾珠,便如有神助,接连向中州一方的主使文臣进献数计。
在征得朝廷同意后,中州使团先撂下了安南国,转而对英格兰海商协会承诺,可以在中京给他们设立一个自由贸易区域。
这一承诺即刻引得英格兰海商动用巨大金钱储备,联络各种政治力量向英女王进言,即刻叫停了对安南国的武器输出。
安南国失去了英格兰国这一大助力,顿时跌下了平衡木,另几方势力趁机皆开始坐大,俨然有瓜分安南之势。
正当安南国王勉力支撑,焦头烂额之际,中州一方又联手英格兰,向他抛去了橄榄枝。
中州许诺,若安南国臣服,向中州皇帝递出请求支援的折子,那么中州军队便可师出有名,协助安南国王赶走倭国、真真国等几方贪婪势力。
英格兰国届时仍会提供船只武器给安南国军队。
安南国王初始仍不同意,贾珠便和英格兰海商协议,双方皆转向倭国和真真国供给最先进的海船和武器。
如此一来,倭国和真真国为争夺安南国地盘,整日打斗不休,安南国再次国无宁日。
撑了不到两月,安南国王便奉上降表,向中州俯首称臣。
随后,英格兰一方和中州军方联合,又合力安南将倭国和真真国等国势力彻底赶出了南海疆域。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中州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令安南国臣服归顺。
昭德帝拿到喜报后龙颜大悦,赞叹王子腾乃文武双全之旷世大才,当即下旨任王子腾为正二品銮仪使兼任京营节度使,令其务必妥善安稳南海诸事,再返京复职。
消息传出,王家上下自然欢腾一片,并连牛氏娘家、贾家宁荣二府,金陵王家、薛家也都连连庆贺。
其中,凤姐儿更是意气风发。
她自成婚以来,因自己乃新妇,便加倍谨慎言行,又一味小意奉承,倒令贾琏对她改观不少,只当她年龄渐长,自是改了儿时那厉害脾气。
可是凤姐儿那里是真改了性子?
待贾母、王夫人日渐倚重于她,凤姐儿如鱼得水,便开始大展手脚,真性子也慢慢全露了出来。
到了腊月二十这日,王子腾搬师回京,牛氏大宴宾客,请了贾母、王夫人等人前去吃酒。
贾母自是不去的,王夫人临行前也忽感风寒,凤姐儿只得跟着邢夫人和东府尤氏一起去王府赴宴了。
其实,王夫人又哪里是病了,不过是留在府中等着同贾珠厮见罢了。
不说贾珠如何偷偷进来贾府和家人团聚,只说凤姐儿在王子腾家吃酒、看戏,正热闹间,她的陪房来旺媳妇过来悄声道:“我家的在外头瞧见琏二爷忽地告罪离了席,竟是往家回了。”
凤姐儿登时大恼,她娘家叔叔正得意之时,自己丈夫却不捧场,更兼对她连一声告知也无,这叫她脸面上如何能下得来?
“也不知二爷发什么疯,倒像是着意给奶奶没脸儿呢。”
一旁的丫鬟常儿疑惑道。
平儿睨了她一眼,笑道:“什么有脸没脸的,这是爷不拿奶奶当外人,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许是有什么急事,奶奶莫急,待返家了好生问问爷,也就是了。”
凤姐儿也只得按下,转身又和王熙宁、尤氏说笑,并伺候着邢氏、牛氏饮酒、取乐去了。
……
贾琏心急火燎地回了家,见自己屋里的通房丫鬟月盈果然是病的厉害,又是嗽又是喘的,小丫鬟们好容易喂进去一点儿药,却顷刻间又被她全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我走前儿不还好好的嚒?”
小丫鬟多儿拍着月盈的背哭道:“糊涂爷,哪里好好的了?原是月盈姐姐不叫告诉爷的,怕爷在外头还挂念着家里。姐姐自前日就不大好了呢。”
贾琏一时语塞,他这才想起自己恐怕得有七八天未来过月盈屋里了,说是“走前儿”,也不知是哪一日的“走前儿”了。
自成婚以来,贾琏和凤姐儿小夫妻俩自是如胶似漆,一时却也难顾及旁人。
今见月盈病成这样,贾琏又念起他二人一同长大的情分来,遂过去揽着她道:“你也是个傻的。病到这步田地,也不会告诉你们奶奶,叫她给你请大夫么?”
月盈只低头咳嗽,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站着的小丫鬟接口道:“怎没说呢?前儿就同奶奶说了。想是奶奶赶着去贺那边叔舅老爷,倒浑忘了这事呢。”
不提王子腾还罢,这一提,贾琏的火气顿时也升起老高。
“什么叔舅老爷?他哪里是咱们家的叔叔?又是谁的舅舅了?他再得意,也是他的,咱们这一家子倒跟着兴兴头,算什么呢?没得叫人啐咱们趋炎附势么?”
原来凤姐儿这些日子里,哪一日不将王子腾赞上个三五遍?
言语多了,难免话里话外便露出艳羡牛氏之意,听到贾琏耳中,自是以为凤姐儿嫌他不长进,比不得王家叔父能干。
贾琏自幼便在读书上向无进益,不过赖着父亲的爵位安身立命。他自己又是庶出,先前有贾珠时,满府里谁瞧得见他?
邢夫人不必说,原就不是亲娘,可是贾赦每每见了他,也三句话里两句半都会是“珠儿又如何如何争气了”,“你若有你珠大哥哥一半好,你老子我也知足了”,“你这不争气的蠢物”……
直到贾珠去后,贾琏才觉得自己的日子拨云见日,算是有了几分暖意。
后来,贾母等人又是给他娶妻,又是叫他掌家,倒叫他一时志得意满,觉得自己总算有了立足之地。
只是,这一落一起间,贾琏便最听不得亲近之人拿他比旁家优秀子弟、才俊贤德,偏凤姐儿这几日只顾着高兴,一点儿都不曾体贴贾琏这处逆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