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飞到扬州城时,林家暂住的那个不大的小院里,却只有黛玉和一些下人在家。
黛玉见到鸳鸯回来很是高兴,鸳鸯问了问才知,原来今晚扬州一地的官员请林如海夫妻到瘦西湖金台赏春花月色,夫妻俩便双双赴约去了,同去的还有比尔、本森二人。
鸳鸯忽然觉得心中一阵不安,她匆匆辞了黛玉,嘱咐嬷嬷们务必看好小姐,便出了林家,向扬州城北的瘦西湖极速飞去。
鸳鸯赶到时,本森已然满头是汗,刚刚完成了林如海外伤的缝合手术。
“比尔?”
眼前那个人是比尔吗?鸳鸯不敢确定,他的脸那样苍白,正如燃尽的炭灰,那是属于死亡的色彩。
“比尔!”
鸳鸯扑了过去,却不敢挨着碰着比尔一分一毫,那把插在他胸前的匕首太刺眼了,刺得鸳鸯眼睛、神魂都大恸不已。
不等一旁的本森等人开口说一个字,甚至都没有去探查比尔是否魂魄已经散尽,鸳鸯就拼尽体内全部灵力,取出心头大半灵精,拼命尽数都灌入了比尔的前胸。
被灵力围裹住的那把匕首一点点从比尔胸中退出,本森大喜过望,贾敏则迅速反应过来,遣散了一旁的下人们。
匕首被拔出后,当啷一声落在船上,鸳鸯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虚弱地瘫坐在甲板上。
好在比尔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鸳鸯后,他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
鸳鸯冲比尔柔柔一笑,嘘了一声道:“我没事。你先别说话,我给你疗伤。”
比尔听了,轻轻笑了笑,就那样静静看着鸳鸯,听话地不再言语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鸳鸯榨干了自己最后一滴灵力,歪斜着靠在本森怀里,望着比尔胸腔内的伤处,无比欣慰。
因为那伤处已经复原如初,连道疤痕都未留下。
“好了……”
鸳鸯这时才忽然觉得害怕,差一点就失去比尔的恐惧潮水般涌来,她无声地哭了起来。
比尔摸了摸鸳鸯的头,笑道:“我爱你。”
然后,他的手臂忽然无力地从鸳鸯头顶滑落,一路重重拍打着鸳鸯的耳廓、肩膀,最终,落在了鸳鸯的微抬的小臂上,一动不动了。
鸳鸯眼前的一切忽然都像被消了音一般,她茫然望着本森狰狞叫喊的脸庞,望着贾敏焦急搂着自己,圆睁的双目,望着比尔垂到胸前的头颅,和他银色的微微卷曲的柔软头发……
“比尔……”
鸳鸯伸手,却觉得比尔那样遥远,好像怎样努力都够不着了一般。
“邦妮,邦……叫空空!叫无韵!叫他们来救比尔!”
本森的声音忽然像一把呼啸而来的标枪,狠狠扎在鸳鸯的耳膜上,将她瞬间扎醒了过来。
“哈,对,叫他们,叫他们……”
鸳鸯急促呼吸着,无意义地呜咽了一声,又赶忙把哭声憋在了嗓子眼里,一把夺过本森手里的那面三生珍照,疯狂大喊:“照子,快找空空,找空空,比尔死了,比尔要死了!”
三生珍照发出一片柔光,见鸳鸯状若疯魔,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联络了空空那里的风月宝鉴。
然而,空空虽然在瞬息之后便赶了过来,却对着已经魂魄几乎散尽的比尔束手无策。
“不,不,我方才分明救活了他的。我用心精,万灵续命……你是不是不舍得你的心精?不,你不会,空空,我求你,求你了……”
鸳鸯疯了一般,语无伦次地朝着空空死命磕着响头。
本森等人拉她不住,她的额头很快青肿一片。
空空不得不使出灵力止住了她,解释说比尔魂魄已散尽,万灵续命只是暂时拘了他少许生机,待耗尽鸳鸯心精灵力,本命生机仍未燃起,正如星星之火虽可燎原,却无法点起潮湿的木头或者干涸的土地。
鸳鸯却已经失去了理智,仍扑在他脚下苦苦哀求着,挣扎间,鸳鸯身上藏着的那颗魔晶掉落在地,让空空一眼看到,瞬间便有了主意。
“有办法了!”
听见空空这样说,鸳鸯静了下来,抬头希冀地望着空空。
“魔晶入体,可自行凝聚邪灵神魂。只是,比尔若靠着魔晶活下去,自会入邪灵一道,永远和你背道而驰。你可愿意?”
鸳鸯一时愣住了。
可是,也仅仅是愣了片刻,她便点头道:“没有什么,比让他活着更重要。”
本森也在一旁急切道:“求你了空空,让他活着。”
空空叹了口气,抬手挥出灵力,将魔晶裹起,口中似唱如吟,金声玉振道:“一魔入灵,万魂俱生。茫茫苦海,因情复生。”
那枚魔晶散出灼目光芒,鸳鸯等人俱都举手遮在眼前,片刻之后,鸳鸯只觉得眼前黑光片片,努力地眨了几次眼,这才渐渐看清了周围。
“比尔!”
她欣喜地看到比尔的脸色变了,虽然仍旧苍白,可是已经没了那层死亡的灰败之色。
“邦妮。”
比尔缓缓张开了双目,慢慢叫了一声。
“哈,你,你好了?”
鸳鸯欣喜若狂,她看看一旁同样喜极而泣的本森,过去一把就要一把抱住比尔。
但是,比尔却避开了她。
鸳鸯一愣,定定望向比尔。
“你为了救无韵,于是不顾我的阻拦,不想我的安危,让我惨死在了歹徒刀下!你觉得,我们还能一抱如初?”
比尔冷冷道。
本森在一旁傻了眼,呆呆道:“嘿,伙计,你怎么了?”
“滚开,下贱的黑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比尔厌恶地看了本森一眼,便又冷冷盯着鸳鸯瞧着。
空空摇头道:“唉,魔心乃戾气凝成,凡事只瞧那可恨之处。你们若想化解,却是不易啊。”
“可恨之处?对,我恨你。”
比尔对鸳鸯厉声喝道,蓝眼睛里溢出了两行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都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轻易离开你,我没有想到……”
“借口!你敢说你没有想到这里的危险?你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你整日以善良宽容平等博爱自居,其实就是一个懦弱狭隘自私又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瞧瞧你来到这个世界后,究竟有没有做出一件成功的事情……”
比尔面对鸳鸯的道歉,却嗤笑着骂道。
“住口!你说够了没有?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邦妮?”
本森上前去一把揪住了比尔的领口,高举的右拳就在落在比尔脸上的前一刻,硬生生又停住了。
“不!”
鸳鸯叫停了本森,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比尔。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用魔晶救活比尔,让比尔活在戾气丛生中,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是,当她上前一步,摸到了比尔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的脸颊,那触手所及的温热却让她一瞬间便不再后悔和怀疑。
“你骂得对,比尔。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可我最起码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救活你。哪怕你恨我,可你还活着,真好……”
鸳鸯摸着比尔的脸颊,笑中带着泪。
比尔的蓝眼睛里,出现了一丝迷惑,然后又有一丝颤抖,接着晶莹的泪光闪动了一下,但随后,这些就全被无边的愤怒淹没了。
他狠狠打掉了鸳鸯的手,对一旁的空空道:“请你把我送回霍格沃茨。这个世界的人和事,比如什么主子奴才,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叫我想呕吐。”
空空看了看鸳鸯道:“现下这情形,把他交给邓布利多是最好的。也许老邓能研究出什么法子来剔除了他的魔气。”
鸳鸯心中如塞了团乱麻一般,她蹙眉含泪看向比尔,却见他正站在船舷边上,眼中满是鄙夷厌弃地瞪着自己。
像被钝刀剜了心尖一般,鸳鸯喉头一哽,慌忙避过比尔的眼神,终是冲空空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