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小声地和鸳鸯讲了事情经过。
鸳鸯将眼睛瞪得溜圆。
“顺王?你说,伏地魔的傀儡会不会正是他?”
鸳鸯福至心灵,一语中的。
比尔也点头道:“很有可能。”
赖嬷嬷在一旁眼睛也圆睁着,却是惊讶鸳鸯口中流利的西洋话。
……
叶莲见到前来“报丧”的赖嬷嬷,顿时扶着鸳鸯泪流满面。
哪想鸳鸯却麻利地到了院子里,先撵走了她雇来的那俩丫鬟、婆子。
“你们也看到了,叶小姐要嫁的公子殁了,她也再没钱雇你们了。”
鸳鸯掏出几把碎银子塞给下人,那俩人虽觉突然,但也都各自收拾东西,揣着银子赶紧走了,唯恐主家穷极了眼把赏银收回。
然后,赖嬷嬷和鸳鸯就又支走车夫,叫他先去后厨喝口水歇歇脚。
车夫心内觉察不对,但也不敢打探。
待无人时,赖嬷嬷和鸳鸯、比尔就抬抱着贾珠,将他从车上往下挪。
好在叶莲不是贾政那样的迂人。
她顾不得惊讶,三两步便跑上前去,默默托起了贾珠。
几人合力,便把贾珠安稳抱到了内间床上。
叶莲喘着粗气,茫然了仅仅三五息,便赶紧辞了赖嬷嬷,给她仍旧唤来车夫,往外城寻大夫去了。比尔这时出声指挥着两人,拿来了剪刀、沸水、纱布等物事。
然后他开始和鸳鸯配合着,把贾珠身上的衣裳都剪开来。
鲲皮锦剪不烂,叶莲也过来,再顾不得羞,下手找到纽袢处,便麻利地解了开去。
比尔仔细检查了贾珠伤势,惊讶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只有四肢和头脸有四处较大些的烧伤,其余地方都还好,只是脏的厉害罢了。
比尔呼出一口气,开始拿干净的纱布蘸着温水给贾珠清创。
叶莲把贾珠半抱在怀里,偏头不敢看他头脸上的伤处,眼泪扑簌簌直流。
鸳鸯也仔细洗了三遍手,拿过纱布,开始给贾珠擦洗起来。
比尔和她不时细细用外文交流着。
“什么药也没有。病人烧伤后48小时的休克期太关键,如果有药就好了。”
比尔清创完毕,判断贾珠的烧伤面积达到了0%,有两处深度烧伤。
鸳鸯把脏水端出,又换了清水来。
叶莲又说了此时药店常有的几种外伤药,鸳鸯便和比尔研究哪一种可用。
“我都不敢用。这时不是有鸦片吗?其实,那个倒还有用,至少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痛苦。”
比尔建议道。
鸳鸯便告诉了叶莲,只等赖嬷嬷请的大夫来了问他。
比尔让叶莲找出了一条干净的薄棉纱被褥铺在竹榻上,三人将贾珠挪在上面,观察着伤处的渗出情况。
“万幸烧伤面积不是特别大,只要他能挺过感染这一关,应该就无事了。”
“感染?那是什么?”
叶莲问鸳鸯。
“就是,发热。若发热后能安稳退热,就好了。”
“哦。好、好。”
叶莲颔首,又冲比尔连连感谢。
“一会儿等大夫来了,想必也会开一些散热的药材。”
叶莲这才得空,坐下细细问了比尔和鸳鸯。
“我以前也读史,读到那些宫变、阴谋的精彩处,还会击节赞叹。可是,如今自己身边的人也卷进了这样的精彩中,我却只觉得惊心、恶心。”
叶莲叹道。
她握着鸳鸯的手,又后怕道:“顺王这没人伦的畜生!拂尘险些就做了他野心的陪葬!”
这时,小院外响起叩门声。
鸳鸯叫比尔先躲到了下人偏厢房里,自己过去开了院门。
一个背着药箱的年轻大夫拱手道:“小大姐儿,这里可是叶家?我是坐了赖家的车,来给叶大爷瞧病的。”
鸳鸯赶忙将大夫迎进了院子,又招呼车夫进来稍等。
大夫进了屋来,先应主家要求仔细净了手,给贾珠诊治一番后,他惊讶道:“哪位前辈清理的伤口,倒是仔细地很。”
叶莲敷衍了几句,等他号完脉,在一旁问:“我家大爷如何了?可要紧?”
大夫拱手道:“大奶奶放心,无碍的。”
年轻大夫出来,拿出笔墨,写了个药方,交待叶莲,待病人发起热来,就煎了喝。若退了热,病人便无碍,若不退,还需再请大夫来瞧。
鸳鸯问道:“先生可有大烟膏子?前头那位大夫说吃些那个可以止疼。”
“这个,需谨慎药量。我一并写下,你们明日一早到药店买吧。”
大夫写完药量,便起身告辞。
叶莲拿出诊金来,又额外封了个五两的银锞子。
“先生还请帮我家大爷隐瞒些,他是今夜宫里当值的侍卫,救火伤到了就吓得先退回了家。若叫上峰知道了,怕不得治他的罪!”
大夫也知今夜宫内走了水,倒也不起疑,闻言连连点头道:“怪道呢!大奶奶放心,医者父母心,小可自当尽力尽心。”
鸳鸯将大夫好生送了出去。
到了后半夜,贾珠果然发起了高烧。
比尔给他换了干净纱布,尽量做到伤口环境的干净。
天一亮,鸳鸯便慌忙拿了大夫的药方,跑去左近的药铺买来了药。
叶莲亲自看着煎了药,按照比尔的吩咐,加了少许鸦片,一点点喂给贾珠。
贾珠吃了药,果然睡得安稳了许多。
……
赖嬷嬷在自家坐等着接送大夫的马车回来了,仔细问了车夫,得知“叶家大爷”无事,便放下心,给了车夫赏银,交待他不可多嘴。
车夫接了银子,虽有些纳闷哪里来的叶家大爷,但也再三保证绝不多嘴。
赖嬷嬷便又坐了车赶回贾母处回禀了详情。
贾母等人听得连连颔首,称赞她:“再没有这样妥当的了。”
王夫人担心贾珠的伤势,又对叶莲一万个不放心。
“是珠儿选的!咱们一时间也再找不到这样可靠的人家来了。”
贾母连连安抚王夫人。
此时,荣国府门外,贾赦、贾珍的马车也从皇宫回来了。
贾母等人在正院堂屋一见到他们,贾赦便嚎啕大哭,叫着“珠大侄子,你怎么就去了!”
“嚎什么丧!”
贾母喝止了他,本想告诉他们贾珠没事,却又想起这个儿子一贯的脾性,便瞒了下去,只说自己难受坏了,再听不得哭声。
“母亲节哀!您好歹还有儿子,还有琏哥儿!虽说在母亲心里,琏哥给珠哥儿提鞋都不配。但好歹都是您的孙子!要我说,还是琏哥儿这样人才平常些的孩子更好,倒能守着您平安到老。想珠哥儿生得那般齐全,可不就是人常说的,天妒英才……”
贾赦被晚间的大火吓得失了心神,又同众臣守在太和殿一夜无眠,惶恐困顿,所以这会儿见了贾母便不管不顾,将心中的话都倒了出来。
“住口!”
贾母气得直哆嗦。
王夫人站在一旁,也将脸扭了过去,暗暗咬牙。
“珍哥儿,你在皇上跟前儿都听了什么,见了什么?镇国公是如何同你们说的?还不快给你叔祖母讲个明白。”
敬大夫人在一旁赶忙吩咐贾珍回话。
贾赦见敬大夫人说话,便住了口,直勾勾看着她。
众人皆不留心他的异样,都在认真听着贾珍的讲述。
只有敬大夫人察觉后皱了眉头,嫌恶地将身子侧了侧,把贾赦的视线挡在了身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