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锦程快步来到后妃居住的院子,扭头看到林阿九由姚七七陪着,正在外面散步。
见尉迟锦程过来,林阿九立刻换上一副笑颜,快步来到他身前,盈盈下拜:“妾身阿九,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尉迟锦程并不多赏她一个眼神,而是淡淡“嗯”了一声,抬脚便走,根本不多做停留。身后何梓跟着,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们一眼,便快步跟在他身后,朝闻笛所在的艺墨苑走去。
林阿九跪在那,尉迟锦程甚至都没有让她平身,她原本精心描摹的脸立刻变得狰狞起来,双拳在衣袖内紧握,甚至连指甲都扎进掌心。红色的罗裙随着她的情绪微微颤抖着,似是在奋力燃烧的火焰。
“阿九,起来吧,他已经走了。”姚七七上前扶她,冷冷说道。
“七七,想不到,他竟然……竟然如此对我。”林阿九眯着媚眼,咬着下唇,嘴微微颤抖着,隐约看到唇上已经渗出了血。
“现在你知道了吧?”姚七七将她搀起来,叹了一口气道,“他根本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你对他再好,他也不会领情的。他的心里,根本不会装下任何女人,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不会爱人,不懂爱人的木偶!”
“够了!”林阿九大声呵斥着,阻止了姚七七的话,她身子不自觉地颤抖着,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倒,声音也有些不自然,“不要再说了。”
“阿九!”姚七七拉着她胳膊,让她转过身子和自己面对面,一双大眼定定望着她,“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想想你进府的时候,都答应了阁主什么?你竟然真的为了一个男人,就把什么都忘了吗?”
“为了一个男人?”林阿九重复着姚七七的话,嗤笑着说道,“七七,莫说我,难道,你不会为了水寒,做一些平日不敢为,甚至会违拗阁主的事情吗?”
“阿九!”姚七七奋力甩掉她胳膊,大声申辩道,“王爷怎么能和寒哥哥比?!再说,寒哥哥是不会背叛阁主的!”
她气鼓鼓地站在那,指着林阿九道:“阿九,我看你是真的被那个王爷迷惑了!你看,他根本就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对他有利,所以他才会由着你的!你醒醒吧!”
林阿九被她骂得抱着胳膊,瑟缩着,红衣之下的小身子,显得那样娇弱。她面上看似波澜不惊,眼中却水雾弥漫,手指紧紧抠着自己的手臂,将那红色的衣袖抓得皱起来。
尉迟锦程很快到了艺墨苑门口,伸手推开了院门。
夕阳下,花如旧,人无影,整个艺墨苑如同一幅画般安静。
尉迟锦程站在那,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个据说拼了命去清风殿求得解药的女子,怎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吱呀”房门开了,宝月端着一个空盘从闻笛房里出来,抬眼看到尉迟锦程就在院内,颀长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
“王爷?!”宝月匆匆赶了过来,连忙跪倒在尉迟锦程脚前,“奴婢见过王爷,王爷吉人天相,已经醒来,真是可喜可贺!”
尉迟锦程微微蹙眉道:“闻侧妃怎样了?”
“回王爷,闻侧妃自回来以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刚才还略略有些发烧,现在已经睡了。”宝月低着头,还没说完,尉迟锦程便抬脚进了房间。
小七坐在房里守着她,白衣翩翩。一双眼睛定定望着床榻上那昏睡着的美人,嘴巴里还轻声嘟囔着:“小姐,都是小七不好,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小姐,你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啊……”
“嗯嗯。”尉迟锦程站在屏风处,微微清了清嗓子。
小七听见,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低身行礼道:“小七见过王爷。”
尉迟锦程并不打算让他起来,而是自行走到闻笛床前,蹙眉问道:“她是怎么受伤的?”
小七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双眼睛都在闻笛身上,便继续跪着回话道:“小姐自打知道王爷中毒,便带着我们赶往清风殿求药。清风殿的殿主踏月公子说,要想要这万能的解毒药,必须要通过清风殿五行药阵的考验。所以,小姐就带着我和李二闯了进去。这伤……就是在里面弄的。”
尉迟锦程目光紧缩,扭头对小七道:“什么?她竟然真的闯进去了?!”
小七被这突然的一声吼吓了一跳,眨眨眼道:“是,小姐一路跟着,也多亏了她,这五行药阵才得以破解。”
尉迟锦程剑眉紧蹙,跟着问道:“本王听说五行药阵暗含天地至理,阴阳五行,相生相克,极其奥妙,闻侧妃一介女流,又不懂武功,当真能起到作用?”
小七抬头看了他一样,仿佛对尉迟锦程的不信有些不屑和叫屈道:“我家小姐自幼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便是排兵布阵也难不倒她。王爷莫要因为小姐一介女流便看她不起!”
尉迟锦程闻言微微一怔,这小七,虽说语言上对他有所冒犯,但若闻笛果真如他所言,自己倒还真是小看了她。
当下他也不在意,轻声道:“起来吧。”
小七不情愿地谢了,站到一旁。
尉迟锦程看着床榻上熟睡的闻笛,伸手摸向她额头,因为受伤的缘故,她的体温还是有些高,不过听宝月和小七的意思,似乎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休养。尉迟锦程忍不住又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眼中的神情都变得温和起来。
“她伤了哪里?”尉迟锦程轻轻问道,同时,替她将碎发别在耳后。
“小姐带我们闯关,手臂割伤,脚底有强酸的灼伤,最厉害的一处,是胸口的剑伤。是我……在阵里被迷惑……刺的……”小七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然都听不清楚。
“什么?!你伤的?!”尉迟锦程侧目,冷冷盯着小七,那目光似能将他灼一个窟窿。
“王爷,都是小七不好!是小七学艺不精,连累了小姐!”小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后悔。
“小姐在药阵里,受了这么多伤,都不喊一声疼的,一直坚持着回来送药给王爷,这一路都昏昏沉沉的……”小七抬眼看着尉迟锦程,小声说道。
尉迟锦程越听越心惊,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床榻上的小女人。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弱不禁风,却忍受了这么多苦,只为了给他求药。天底下的女人不是都不可信吗?为何她却肯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她图什么?
爱?
他不懂。
“唔……”床榻上的闻笛眉头微皱,似乎开始了呓语,手也开始了乱扑腾。
尉迟锦程将她伸出来的手轻轻握住,看到被绷带缠绕着的手臂,眉头骤然一紧。他轻轻安抚着她,然后将手放进被子里,又替她掖好,刚想说几句哄人的话,却听闻笛口里嘟囔着:“李二……”
一瞬间,尉迟锦程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他如同被火燎到般,从榻边猛地站了起来。
李二?!她说什么?她的口里,竟然喊的是他?!
“唔……李二……快跑……”闻笛还在那里嘟囔,声音也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尉迟锦程的脸色变得青绿,内心感到极大侮辱。他猛地站起来,咬着牙,愤愤地甩了袍袖,快步走了出去。
小七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耳边闻笛的呓语继续着:“李二……快去……救他……救王爷……”
密室里,李三正在替李二重新处理伤口。他背上的灼伤极重,虽然有蓝雨的药膏,但要完全痊愈,还得有些时日。
药膏抹上去有些清凉,倒是对缓解灼伤的疼痛有不小的作用。只是先前他着急先救闻笛,忽略了自己,背上的伤又泡了水,伤口的浓和纱布紧紧粘在一起,李三处理的时候,他受了不少罪。
“咣当”密室的门被人粗暴地踹开,尉迟锦程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王爷……”李三还没来及对他行礼,尉迟锦程就飞起一脚猛踹在李二左臂上,将他整个人都踢飞出去。
那一瞬间,他仿佛感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咳咳……王爷。”李二本就伤重,伤口处理得又不及时,此时已经发起了高烧,被尉迟锦程这么一踹,整个人都觉得懵懵的。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尉迟锦程却再度赶上,一脚踏在他背上的灼伤处。
“唔!”李二一声闷哼,并没有叫出来,尉迟锦程的一脚,让他微微受了些内伤,背上的药膏也被他蹭掉不少。
“你和她……究竟做了什么?!”尉迟锦程咬牙切齿地质问道,同时脚下用力,李二的骨头都发出了不满的抗议。
“王爷!息怒啊!”李三在旁边刚开口求情,就被尉迟锦程一记眼刀杀得乖乖闭嘴。
“王爷……属下……不知……做错了什么?”李二被尉迟锦程踏着,呼吸困难,但仍旧断断续续用那嘶哑的声音说道。
“你少装蒜!”尉迟锦程的脚下分明又用了几分内力,李二的骨头都被踩得咯咯作响,但他仍旧没有惨叫和求饶。
“王、王爷,李二对王爷忠心耿耿……侧妃娘娘对王爷,用情至深。李二不明白……王爷此言何意?”李二趴在地上,依旧哑着嗓子说道。
“不明白?!哼!”尉迟锦程抬脚,一下踹在他肋间,将他骨碌碌踹得翻了好几个滚,“本王问你,为何闻侧妃在昏迷中,会喊你的名字?为何,为何?!”
李二用力咳嗽了几声,努力让自己爬起来,半跪在地上,断断续续道:“王爷,李二不知……李二只知道,侧妃娘娘在五行药阵中,极力想办法破阵,她对属下说,若是得到解药,便一定要先行赶回王府,救王爷!”
李二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尉迟锦程闻言,原本打算再度挥出的拳头,只是握在腰间,他抿着唇,看着跪在那里喘息不已的李二。他的伤真的很重,外伤比比皆是,看来他们在那五行药阵中,一定受了不少的苦。武功高深莫测的李二都伤成这样,难怪闻笛会受伤。看来,这一次,也许是他误会了。
“起来吧。”尉迟锦程重重出了口气,紧握的拳也放下,“本王错怪了你。”
李二晃晃悠悠被李三扶起来,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衡,用嘶哑的嗓音说道:“王爷,不是错怪了‘我’,是‘我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