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阵诱人的香味给唤醒的。一定是鲫鱼汤!我撅起像狗一样灵敏的鼻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快速的洗漱完毕,我慢慢地挪到了厨房门口。正当我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时,被云发现了。他放下手里的活,说:“灵儿,你醒了?过来帮我收拾桌子,准备吃饭了。”
在我们家乡,吃早饭和晚饭同样重要,午饭就可以简单一点,吃饱就行,但早晚要吃好的。不像现在的都市生活,早上一杯牛奶,一块面包,或者一杯豆浆,一根油条,就能打发了。
我很快就收拾好了,帮云把所有的菜都端上桌。我妈和曲叔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我鼻子里逸出一声冷哼,自顾自地喝起汤来。不管怎样,我对我妈还是有些怨的。奶奶依然不肯过来住,让我很失望,小小的我把一切过错都归咎为她坚持改嫁的缘故。
我妈的脸色立时变得晴转多云。曲叔忙开口打圆场,“来来来,尝尝凌云的手艺,这可是为了给灵儿接风,他一大早就到河边去钓来的。”
他特意钓鱼做给我吃?不知怎么,我的心情立刻变得好起来。忙端起一碗,用心品尝。云的手艺真不错,我一碗接一碗地喝着,不住的说好喝。
云一直微笑着看我喝,一脸的满足。结果那天早上,我什么都没吃,只喝光了所有的汤。
吃过早饭,曲叔要去上山“砍枝”。所谓“砍枝”呢,是指为了让树木长得更好,让它们长正直、高大,就要把它们横着长的一些枝条砍掉,以免吸收掉大量的养分,树木就长不高大了。
这是云当时给我的解释。末了他还说:其实人长大也要这样,需要自己剪去一些不必要的坏习惯、坏脾气、坏思想,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一个好人。
我似懂非懂的听着,对于云的话,我是相信的。我很庆幸后来我的成长道路有他的陪伴和引导,教会我怎样做人。
正好是星期天,云提议带我去爬山野炊。我高兴得跳了起来。因为山比较高,奶奶和我妈是绝对不会答应我去爬山的。
其时正是阳春三月,山上姹紫嫣红开遍。尤其是那映山红,红一簇、紫一簇、黄一簇地开得多么灿烂,多么吸引人啊!
我们很快就收拾好东西出发了,云仔细清点了一下我们所带的东西,然后补充了绳子和小刀。他真是一个细心的人。
我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走着。开始兴致还蛮高,一路哼着歌。渐渐地山越来越陡了,我累极,望望离我们还很远的山顶,心里直发怵,脚开始发软,就耍起小性子来,说什么也不肯往上爬了。
云无奈地跟着我停下来,但无论他怎么说我都不再动了。他哭笑不得,一会儿看看山顶,一会儿又看看我,想出了个主意。
他把绳子的一端系在我腰上,一端系在他腰上,他走一步,就把我拖着往上走一步。就这样,硬是把我拖上了山顶。
云似乎也累得够呛,一到山顶,就找了棵大松树底下躺了下去,我跟着他在树下躺着。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他睡着了。我支起身子,仔细地打量着他。这么近距离看他,我发现他比远看更好看,正午了,春日和煦的阳光照着他的脸,他白皙的皮肤折射出一种温润的美玉般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
云突然睁开了眼睛,我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我的脸在发烧,好似被人窥探了心中的秘密一般。
于是,我又躺下。云说:“灵儿,你看天上的云,亦卷亦舒,变幻无常,就像世事一样难以预料。”
我听不懂,只好“嗯、嗯”地胡乱应着。只是模模糊糊觉得云有心事,他并不快乐。但是为什么呢?他才16岁啊,这些话对于他来说太沉重了。
“算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云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你就等我长大了再说啊!到那时我就能懂的了。”我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忍不住说。
云笑了笑,没吭声。于是我们都不再说话,静静地躺着。
阳光下的草地,散发着一股醉人的清香味儿,我闭上眼陶醉地闻着,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灵儿,快起来吃东西了!”我懒懒地起身,四处张望。
云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点了堆火,正烤着什么。我跑过去,这才发现原来石头的中间有个凹陷,仿佛天然的烧烤场地,造物者真是神奇啊!
云把手上烤好的小鱼递给我。我赶忙坐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嗯,火候刚好,鲜嫩多汁,真好吃!
云见我喜欢吃,就把鱼全部烤好放在我身边的盘子里。不一会儿,就被我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
等到云把所有的东西烤好,准备开动时,才发现鱼已经被我吃光了。他宠溺地笑了笑,“早知道你这么爱吃鱼,我应该多带一点来的。”
“已经够了啦!我吃饱了。”我不好意思地说,“都没有留一条给你。”
“不要紧,我经常吃鱼,改天带你去钓鱼吧!”云优雅地执起一块豆腐。
我发现他吃东西那么斯文,突然就红了脸,相比之下我的吃相是多么粗鲁,十足一个乡下野丫头。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在乡间长大的云,为什么跟我和村里其他的小孩子不一样的?他看起来多么像城里人家的孩子啊!
我们回到家已经天黑了。我妈一见我就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死丫头,你一整天都到哪里疯玩去了?”
我妈显然是很生气了,涨红了脸,上前要抓我,我赶紧躲到云背后,不敢吭声。云及时地拦住了我妈,“阿姨,我带灵儿到山上玩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曲叔拉住我妈的手,劝到:“阿兰,他们回来了就好,凌云做事一向是很有分寸的,你别生气了。”
她深深地看了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进了房间。曲叔拍了拍云的肩膀,安慰着我,“灵儿,没事了,
去洗个澡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他跟着进去了。我和云对视着,各自笑了起来。笑完了,云对我说:“早点儿睡吧,晚安!”我学着他的样子,也道了句“晚安”。
天蒙蒙亮,云就回了学校。我站在窗子后面,目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很不舍。
之后的那几天,我觉得日子过得很无聊,扳着指头数日子过上课老是走神儿。
终于盼来了周末。下课铃声一响,我飞奔回家,把书包一丢,就冲向云的房间。可是他还没回来,我失望地走到村口的那棵老樟树下,遥望着通向镇上的大路,翘首等待着。
天黑了,老鸹“刮刮”叫着飞回巢穴,夜露深重,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我妈已经是第三遍喊我吃饭了,再不回去就要挨训了。
我失望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我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饭,完全不不知道嘴里吃的是什么。终是没忍住,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曲叔,哥什么时候回来?”
“当”曲叔的碗掉在桌子上了。他惊喜交加的望着我,“灵儿,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刚才我说的话。他忙不迭地说:“哦,他,他要明天下午才回来。”他竟激动得连碗都拿不稳了。
这也难怪他,我一直对他都是冷眼相待的。我妈狐疑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找出点什么来。但她最终一无所获。
我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把碗一推,“我吃饱了,你们慢吃。”我妈更是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正要熄灯睡觉时,我妈敲了敲门。嘿,我就知道她忍不住要来问的。
于是我整了整身子,打开了门。我妈也不拐弯抹角,进门就问:“灵儿,你今天怎么了?不像平时的你啊!”我笑了笑,“没事儿,今天老师教礼貌用语了。”
她不满意这个答案,“就这样?”我笑得更甜了,“真的,我发誓!”她似乎放心了,“那你睡吧!”
走到门口她转过来重复了一下,“真的没事儿?”“没有!”我笑着掩上门。她半信半疑地走了。
靠在门上,我抚着胸口,我妈还真不好哄。等她的脚步声走远了,我安心了,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