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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死与共

玄坤异史记 口异天 6488 2024-11-19 03:45

  聂小凤在人高的草丛间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身旁一个人影不见,华歌和乾祐早已双双不知去向。

  爆云花舫在空亡宙脉的十面围攻下不慎闯入了首阳山御界,瞬间便被撤空神迹掉入了山中,乾祐和华歌也在花舫高速旋转坠落时不知被掀去了哪里。

  山顶上传来阵阵神瞾作法的威能,聂小凤一激灵,忙跳起身向首阳山顶匆匆赶去。

  刚过半山腰,便见丁香舞影站在一块陡峭山石上,正愁眉不展地对着首阳山头东张西望,聂小凤徇她望去,只见元瞾公伏羲正独身立在首阳山巅,双掌间迸发出一道道耀眼的光柱向上顶起黑隆隆灭世而来的宙劫空亡,试图将它顶回天上的临界阕口中。

  “阿公!”

  聂小凤大声喊道,伏羲低目看她一眼,在围绕周身、层叠如海的宙劫气脉中宏声下令:

  “舞影,带她走!”

  丁香舞影抱剑领命,转身便去拽聂小凤,聂小凤哪里肯依,一猫腰躲过她招式向山巅大步奔去:

  “阿公,阿公!”

  “玺主!你上去也于事无补,不过白搭一条性命!”

  丁香舞影此时也被卸了法力,一跺脚只得追在她身后,聂小凤手足并用,攀着笔直的山壁边爬边喊:

  “谁说我要活命?我上去是要陪我阿公!”

  东方天幕已被涌入的宙劫空亡挤满了,万里人间到处流窜着黑咕隆咚的宙脉,每一道宙脉就像一尾小型的黝黑飓风,它们飘过山群,掠上大海,只一旋身,一座山峦、一座岛屿便被卷入其中哗然消散,高速旋转的黝黑飓风内则扫荡起一片片九坤粉尘,所过之处,万物遁无,四大皆空。

  所幸百国千州上的人畜生灵已被旷异天送去了十境八荒,目前尚无生命被宙劫吞噬,然而那些黑色气脉越涨越大,不断向外分裂生发出无数条小气脉,如此周而复始,连环吞灭,很快百国千州便被一扫而空,风起云涌的宙劫亡脉跨洋过海,充斥天地,向九大界坤上下迅速扩张开去。

  如此下去便不是众神之力所能挽救的了!眼看山顶上的元瞾金光在排山倒海的宙劫围攻下迅速黯淡减弱,聂小凤急得五脏六腑火烧火燎,这片陡峭的山崖却仿佛永远爬不到尽头,心中正焦躁,忽觉胸口处有一团物事在阵阵灼烧,低头一瞧,原来是她随身携带的天地玺感应到主人的焦急心情,“咻”地从她怀里冒出头来,蹿上了天空。

  原来,聂小凤虽学艺不精,一入首阳山便被撤了原本就捉襟见拙的那点神修,可她携带的天地九坤玺却是实打实的诸界神皿,半点也不畏蚩焱神的封禁法力。

  “好宝贝,快带我上去!”聂小凤大喜过望,跳上空中将天地玺紧紧抱住,神玺嗡嗡叫了两声,撑起她向首阳山顶迅速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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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懒洋洋的黑色亡脉在天地间此起彼伏,苍穹上的巨大阕口还在涌入更多的灭世宙煞,九大界坤,今日就走到了尽头。

  骞晴将脑袋倚靠在满身血泊的冥瞾神胸前,陪他躺在山涧草地上看满天乱窜的宙劫空亡,就好像观赏一场广擎烟花,共走一段盛世年华。

  骞晴数着天空中那些不停舞动的黑色气脉正起劲,忽见在遥远西天边缘、尚未被空亡侵蚀的层叠云墙上猛地冒出一个金黄色的硕大拳印,把雪白的云墙向外撑出老大一块。

  她好奇地抬起脑袋想要看清些,耳畔却听得冥瞾神道:

  “晴儿,咽了它。”

  “嗯?”

  骞晴一扭头,只见旷异天捏起二指,从自己破损的丹田处缓缓提出了一滴青光翟透的开天髓。

  开天九瞾的神髓流光幽幽地飘到骞晴面前,地上的旷异天咽了口津液,吃力道:

  “吞了它,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

  骞晴瞧瞧神髓,眼眶初是一热,随即却安静下来,重新埋首入怀,不理不睬。

  旷异天叹了口气:“你若不继承这滴开天髓,待我死后,便任它化散九界了。”

  本以为如此一说,她会改变主意,却不料骞晴窝在他怀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刚才他昏迷的时候,嘴里喊的念的都是她的名字,而最终被她摇醒时,又猛地翻袖去寻里头的素成珂。原来他的心里一直有她,只是不知何故将她藏得好严实,严实到她从来难以看清,严实到他本人亦讳莫如深,从不曾在神识清醒时提起。

  “世界都要毁灭了,我还怕谁欺负?不过呢,旷哥哥给的东西,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啦!”

  骞晴说着起身,小脸一歪,悬空衔住旷异天的神髓,忽地转身跨腰骑上他身,低头亲了下去。

  旷异天四肢全僵,瞪大眼睛看着不停咬他嘴唇的骞晴,几次摆动下巴都被她用力捏住,自己的神髓顺着一条柔软的小舌被活活抵回了口中。好半天待骞晴拔起身来,旷异天始才“呵”地一声,出得一口大气。

  骞晴放开他,捂嘴笑得咯咯直抖,若非自己神力全失,鼓风花也不在身旁,真想把他此刻面红耳赤的模样摄下来带给华歌看。旷异天挣扎几下坐起身来,瞥了眼上空层峦叠嶂的黑色流云,捂着血如泉涌的腹部对骞晴道:

  “别怕,穆银川的坤骨剑还在帝瞾处,你们都是广擎子民,他不会坐视不理,你只要拿上我的神髓便能多几分胜算回到广擎天,只要登上坤骨剑,你们便没事了。”

  骞晴充耳不闻,掏出袖子里的小手绢临空一甩,上前按倒他开始包扎伤口,旷异天被她过度频繁地触摸身体,不由窘迫地在草地上连连后仰:

  “晴儿,没用的,不必了。。。。”

  “别动!全世界都要毁了你还怕什么?我就不怕,我喜欢你,我就亲你了如何?你分明也是喜欢我的,为何不敢承认?”

  旷异天单手搭住腹部伤口,平躺回草地上一言不发。

  “八年前你治好我的伤,带我离开婴神襁褓,之后我再去找你,你从不拒绝。帝瞾派我代替聂小凤收复失落人间的三千万本转生册,每次我和魔界中人搏斗有难,你都会出现,你敢说你对我没有心?无极图上的悦神页都给你翻卷边儿了!”

  旷异天的丹田向外嘶嘶漏气,骞晴不依不饶,连珠炮般:

  “我问你呀!为什么你明明喜欢我在意我却偏要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我生平最恨人不诚实!你已经骗过素成珂了,不能再骗我!说,为什么总是对我若即若离?为什么总要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你就不能正常点吗?!你就不会。。。。”

  “晴儿,我配不上你。”

  骞晴口舌一呛,原本准备了满满一肚子的炮轰之词被“配不上你”这四字一下噎了回去。

  见小姑娘一脸怔愕地看他,旷异天蓄了口气,躺在草地中平静道:

  “八年前,聂小凤的赐生之力泽被天地,我便知蚩焱已经复活,之所以多年来一直未曾进犯冥疆,只因他虽得复生却无神髓,只得养精蓄锐,伺机而发。从那时起我便知今日一战在所难免,当年元瞾神农父子皆被我亲手所灭,他们复生之日又岂会予我好过,我若再牵连旁人,岂非更添杀生之孽?如你所言,我已负了素成珂,使她做了神祗之战的牺牲品,如今又怎能再将你扯入局中?然而虽经我再三防范,你还是被蚩焱拿住,白吃了那么多苦。”

  骞晴看着旷异天,眼眶中逐渐晕起了一层水雾,旷异天续道:“天道玄渺,宙谛无常,众生如何明白,即便身为开天创世之瞾,在漫长的亿万流年中仍有数不尽的身不由己之时,一如泯然苍生。正如素成珂不得已被蚩焱所害堕入冥疆,蚩焱不得已变作我的模样逃离围剿,我不得已利用素成珂消灭蚩焱,一切之一切皆是因果,在无极图上都指向一个不可知的结局,我不知那结局是好是坏,所以我不能将你也卷入这个局中。”

  旷异天言及至此,缓缓起身,凝重地望向骞晴:“晴儿,正因我爱你,所以不能爱你。”

  骞晴的两腮早已挂满泪光,她仰起娇俏的脸蛋,向天咽下自己的泪水,跪着挪步上前搂住捂腹撑地的旷异天脖子,望入他眼道:

  ”旷哥哥,现在一切都不用担心了,蚩焱、神农、还有害过我的苏不负,大家都要死了。世界末日多么难得一见啊,这么伟大的时刻我居然和你在一起,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个结局我是非常满意了!”

  旷异天一愕,想不到歹说好说,都不能劝骞晴接受自己的神髓离开此地,小丫头下定了决心在这里陪他等死,冥瞾神转念一想,道:

  “你若咽了我的神髓,说不定能带我冲出空亡包围,回广擎天找众神医治。。。。”

  骞晴“啊”地高叫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揪住旷异天的襟口在他胸前拍拍打打:

  “神髓呢神髓呢,快拿出来!”

  旷异天被拍得猛了,冷不丁吐出一口血块,唯恐被骞晴看出蹊跷,忙将胸口的神髓疾疾运出,张口向骞晴送去。

  骞晴张口刚要接下,却见旷异天身体迅速向四周蒸腾化散开去,顿时大悟:

  “你骗我!你丹田已毁,伤势过重,神髓一旦离体就会化宇而无救,旷哥哥你又骗我!”

  骞晴一把抓起神髓又向旷异天扑去,旷异天两度被扑倒在地,哎哟低叫,骞晴骑上他掰正身子,又要强行灌髓,忽觉眼角处骤生剧亮,一抬头,只见首阳山的天脉边缘正疾疾飞来一颗圆滚滚的发光物事。

  那物事扑通一头扎入首阳御界,顿时在空中连翻了几十个跟斗跌将下来,一头栽进骞晴和旷异天身旁的草地,屁股左右直晃,周围十丈方圆的青草瞬间被烧得精光,半片草原化作焦土,滋滋冒烟。

  “笨笨!”

  骞晴惊喜叫道,来者不是别的,正是八年前被聂小凤带出昆仁境,后又被旷异天收去冥疆使用的纯阳神宠——子日野奔。

  野奔从地里拔出头来,两只光影小手自圆滚滚的石头身体上探出,弹掉脑袋上的灰尘:

  “纠正你多少次了,是自由奔放的奔,奔放的奔!”

  ”笨笨,你来干什么?”

  骞晴又哭又笑地扑上去,野奔从地上一弹而起擦过她头顶,跳到重伤的旷异天面前,快活道:

  “瞾君,你不行啦?”

  旷异天低头看看被打回陨石原形的子日野奔,连连摇头——这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一进首阳山界就被撤空了神宠法力,原本还指望它将骞晴带出去,如今想也别想了。

  不料那厢野奔也在连连摇头:“非也非也!冥瞾,我不是为她来的,我是为你来的,你肚子上的洞只有我能填住!想当年娲皇补天用的石头,就是我洗澡挞下的坈呢!”

  旷异天闻言顿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腹部狰狞的封天剑伤,说时迟,那时快,子日野奔滴溜溜当空一转,哗啦便扯掉了旷异天的青金神袍。

  “慢!”旷异天大喊,伏在草地上飞快地一个打滚翻身,却已迟了,那厢骞晴的惊叫声已经响了起来,小姑娘捂着脸从十根指缝间看去——只见旷异天白净的神身上下布满了一圈圈金辉闪烁的神轮印,她顿时想起在广擎天修习神瞾天科时所学的神界常识。

  神轮印,乃是诸天一万名授封神瞾所特有的神身标志,神瞾每活一亿年,身上方修得一块神轮印,内中蓄藏了亿载修为。骞晴咽着口水,飞快地数起旷异天身上的神轮印,十五,四十九,八十一,九十八,一百零七。。。。乖乖,上下前后总共一百零七枚神轮印!

  这么说旷异天已经一百零七亿岁了?

  他?一百零七亿岁?就这张脸?

  不对!他胸前有三块神轮印已经没有了光辉,原地只剩下三块荒芜的疤痕,这是怎么回事?

  子日满意地点点头:“瞾君,我先把你脱光这样等下就不会烧掉你的衣服了,你等着,我给你补伤口。。。。”

  话音未落,子日野奔再次滴溜溜凭空跃起,一头扎入旷异天小腹之中,闪亮的红光顿时刺啦啦烧开一片,银灰色的石球稳稳卡在小腹剑伤处,匍匐不动了。

  旷异天始料不及,大吼一声单手撑地,扭头见骞晴还在一旁捂着脸,忙摄来草地上的神袍盖住下身。

  “旷哥哥!”

  骞晴飞扑上前,扶住打着赤膊的冥瞾神。待旷异天再抬起胳膊时,只觉腹中一阵剧痛剧热,随即丹田被补,真气复体,周身神脉又不可抑止地重新流通鼓荡起来。

  他低头一看,原来子日的高温已将被封天剑气所害的伤口腐肉全部烧光,蹴鞠大小的银灰石球牢牢堵在缸底般大小的伤口内,半丝真气不得泄出。

  旷异天惊讶地看着惊喜交加的骞晴,一时忘了遮掩身体——若非子日及时赶到,他竟也忘了太阳之子本就身具这等疗神补阕之奇效,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嘴里“唔”一声,又被骞晴的小手塞入了开天髓。

  “喂!我这样赶来也是很冒险的,你们能不能抓紧点时间回广擎天去啊?”

  子日在旷异天腹部叫道,旷异天披上袍子,展目望向不断发出元瞾光芒的首阳山巅,对骞晴道:

  “羲公在施法抵挡宙劫,我须助他一臂之力。晴儿,你就听听话,先回广擎去吧!”

  “你身上消失的三块神轮斑,就是那三道光明印,对吗?”骞晴愣愣地盯着旷异天的脸,充耳未闻。

  旷异天低头看她,再看看自己身上,轻道:“没事,本瞾还有百来轮呢。”

  难怪冥瞾神的光明印一出即大鸣大放,天地尽收,原来每一轮光明印便是一亿年的神瞾修为。而八年来,他眼也不眨便消耗了三亿年的神瞾修为,每一次光明印出,都是为了她。

  第一次在万机迷宫救她于百鬼啖食,第二次在八千神髓盘中免她于消髓灭顶,第三次在元瞾神农体内为她照明指路。若非一路走到今天,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他对她,早已用情至深。

  “晴儿,”旷异天伸出食指在小女神面前晃了晃:“晴儿?”

  骞晴砰一声扑进他怀里,紧紧贴脸于胸膛之上:

  “旷哥哥,我们留下来一起帮羲公!坤骨剑让给需要的人去,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旷异天喉结一咽,只得抬掌圈住怀中的少女,仰首看天,发呆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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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小凤随着天地玺摇摇晃晃地高升入空,比伏羲所在的首阳山巅还高出丈把有余。

  一路上天地玺已向广擎天自动发出了三轮求救神讯,聂小凤坐在天地玺上焦急地向苍穹深处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忽闻遥远的西天域边境地带又传来一串连环巨响。

  聂小凤扭头看向西天域,莫不是翱琳山上的西域众神也获知宙劫来袭,集体赶来助战了?只是那阵阵巨响传来的方向似乎异常渺杳高远,远不止翱琳山的高度。

  高天上冷不丁一阵劲风袭来,聂小凤哎呀一声夹紧玉玺,差点栽落,元瞾公回头一看,胳膊顿时一抖,险些乱了真气:

  “要命娃儿!快给我上广擎天呆着去,坤骨剑可保你一隅平安!”

  聂小凤骑坐在砖块大小的天地玺头,映衬着满天幕龙蛇乱舞的空亡气脉,向下方平静道:

  “阿公去哪里,凤儿就跟去哪里,阿公变成什么,凤儿就变成什么,凤儿永远跟阿公在一起!”

  伏羲急得直跺脚,抬头却见天脉边溯溯飞来了旷异天和骞晴,二神双双落在首阳众峰当中一座高岭之上,旷异天展袖当空,哗然卷起满身神轮印,悉数聚入一计神掌,向众峰之巅的伏羲神轰隆拍去:

  “羲瞾,容我助您一臂之力!”

  伏羲一见旷异天来助,顿时打起精神接下这道连环神轮印。骤得开天第九瞾的倾力相助,元瞾神伏羲体内一时真气澎湃,元力大增,双臂间生发出的万钧神力愈加跌宕如潮,在夜空中光芒万丈,黑压压的巨大宙劫被金色的元瞾神真一步步向天空中逼将回去。

  “伏羲爷爷,我也来帮你!”

  旁边一座矮峰上忽然传来嫩生生的叫唤,众神低头一看,只见胎神华歌也拖着一身挂彩的金粉裙裳,骑着黑白魈纹大舌胎一颠一颠地爬上了山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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