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此刻正蹲在盗洞边上。
江怀岳低头探查了一下洞口，抓起把黄土放在手上轻轻碾碎，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又撒回地上，摇头叹息道：“啧啧，这活儿做的真差劲。居然还能坚持打14米，也没闷死你们。”
“你怎么知道是14米？”盗洞的始作俑者很吃惊。
江怀岳这才注意到刚才被揍的那个盗墓贼还没被拖走，遂问边上的小武警。“你们留一个干什么？”
“杨队说，留着这个有话要问。”
“有什么话不能抓回公安局再问，这山头上多冷。”
“我也不知道。”
小武警大概20出头，唇红齿白的很好看，就是人有点呆。
江怀岳于是放弃他，温柔地跟被小武警踩在脚底下的那哥们聊天。
“你们这次拿出来什么好东西？”
“没……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们费了一宿力气打进去，那墓里居然是空的！这墓真特么邪门！”盗墓贼龇牙咧嘴。
空的？不是说这山上的汉墓保存完好，从来没被成功盗掘过吗，怎么会是空的呢？小武警诧异地看着蹲着的这人。
江怀岳则毫不意外，慢条斯理的跟他们解释：“墓下肯定不是空的，但是这伙贼不太靠谱，他们盗洞打得方向不对，打在了回廊与后室之间。”
他抬手指了个方向。“喏，这里再往左3米7，打下去就能直接见到棺椁，好东西自然都随葬在棺椁里头，再不济打进回廊里，也能在地上摸几个瓶瓶罐罐的，最倒霉就是进了前室，那片地方什么都不放的。”
盗墓贼锤头丧气。
江怀岳拍拍他的头，顺便把手上的土蹭掉，“没有方向感盗什么墓啊，回家种地多好。”
“我……我们，我们老大说着墓里有一吨黄金。”这人磕磕巴巴说。
“蠢。”江怀岳微笑着给了他一个字的评价。
盗墓贼泪流满面。
这都有人信，西汉的帝陵里都未必有一吨黄金，何况这里只是个诸侯王墓，这个诸侯国在汉代的时候还以穷著称。
但是这伙贼蠢也有蠢的好处，盗洞只到前室，主墓室今晚应该又逃过一劫，考古所的人大可以借着现成的盗洞下去进行扫描探测，然后再把盗洞回填。
洞都在眼前了，不下不行了……唉，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
“你有打火机吗？”江怀岳没起身，只是扭头看身后，杨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杨皓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递给他。江怀岳伸手去接，两人的手指有一瞬间轻触在一起，江怀岳瞥见这人的手，手掌很宽大，掌心似乎有茧，忽然眉头一皱。
“杨队长是哪里人？”江怀岳忽然跟他聊起天来。
“老家是东北的，不过一直待在北京，怎么？”
“没什么。杨队长初到本地，回头请你吃个饭，不过本地的菜都很辣，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此时天色渐亮，时间紧迫，江怀岳也懒得再想，单手灵巧地拨开打火机盖子，把火苗探到盗洞入口试了试下边的空气质量，火苗飘摇了一下，并没有熄灭。
江怀岳啪的一声扣上盖子。“可以下人，老五，架设备吧。”
“好嘞。”黄林疏闻言从他的大背包里拎出来笔记本电脑、钢管、线圈、仪表盘和各种不明用途的探头。
江怀岳站起身来，起身的一瞬间身形忽然微微一晃，站在后边的杨皓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关切地问：“怎么了？”
江怀岳单手扶着额头稳了一会儿，不着痕迹的推开杨皓的手，笑笑，“没事，蹲得时间太久了，起得猛了有点晕。”
杨皓对着他的人大手一挥，“先把这家伙拷下去吧，不要干扰考古所的同志工作。”
遭到了肉体和精神双重打击的贼忽然挣扎着站起来。“不能下去！这墓邪门！刚才我俩个兄弟下去人就不见了！我们守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出来！”
“你怎么不早说！”小战士一脚，又把他给踹趴下了。
“半天没出来啊。”江怀岳思索了一会儿，“老五，红外探测仪。”
黄林疏手忙脚乱的又从包里拎出来一台仪器，拔出天线，连接在笔记本上一通敲打，屏幕上呈现出一圈圈颜色深浅不一的图像。“老大啊，超声波探测仪我没带出来，墓内具体结构扫描不清楚，但是会喘气的肯定是没有的。”
“这墓很深，确认都扫描到了？”
“咱的设备30米以下都能扫到，这墓顶天了才20米啊！绝对没问题。”
没问题……但是没有活人，挂了？跑了？
杨皓马上用对讲机问了一通，让山下报告情况，等到回复之后，他对江怀岳说：“整座封土堆都被包围着，没有发现其他盗洞，肯定没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
那两个大活人如何在墓底下失踪了？
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既然干这一行，就不怕见鬼。
“杨队，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不信，我是党员。”
那你等着毁三观吧，江怀岳心里想着，整理了一下衣服，从黄林疏包里掏出来几个探头塞自己口袋里，拎着个手电筒指指黑黝黝的洞口。
“杨队长既然是给我帮忙的，我就不客气了，你先下还是我先下？”
曾经有一个大坑摆在我面前，离着我只有0.01公分。
还没等杨皓说话，江怀岳已经跳了下去。
杨皓愣在了当场，拿不准自己是跟着跳，还是不跳。
作为一个武警军官，杨皓自觉是个富有行动力的人，没想到考古所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研究员，一言不合就跳坑。
好在洞里很快传出来江怀岳的声音，“老五，给他带监控设备，这回你在上边看着。”声音渐行渐远，显然已经下得深了。
黄林疏除了嘴快，手上速度竟然也不慢，给杨皓领子上别了一个无线麦，在帽檐上粘了个什么东西，3秒钟快速调试，塞给他一只强光手电，完事儿做了个请的手势。“杨队长，我们老大邀你比翼双双跳。”
盗墓贼搬上山来的鼓风机和发电机还在边上扔着，此时正好弃暗投明能发挥余热。杨皓摸了摸后腰上的手枪，觉得略微心安，带着根绳子矮身钻进盗洞。
这个盗洞是直上直下打的，隐蔽性差，但比那些斜着打要匍匐而入的洞省事些，洞口很狭窄，仓促之间盗墓贼也没把洞壁铲光滑，杨皓人高马大，下去还是颇废了一番力气。
他一边下还要一边小心不要一脚踏空直摔下去，摔下去可就直接砸在江怀岳头上了，那人看着挺瘦弱的，估计不禁压。
抬头已经看不到地面上的光亮，仿佛深入了一个一团漆黑的未知空间。在盗洞里向下行进了大概十几米，杨皓觉得洞壁忽然宽敞了一些，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
“轻点踩，到墓室盖板了。”一个声音幽幽的在身边的黑暗中响起，饶是杨皓胆子很大，也给吓了个激灵。
手电亮起，江怀岳就站在他身边，转动手电，示意他看脚底下。
“汉墓封顶用的是木条不是石条，这么多年都烂透了，你要是踩断一根掉下去，检查3万字起。”
“为什么我是5万字？”老五在通讯器里抱怨。
“他比你长得帅。”江怀岳一本正经的说。
杨皓这才发现自己踩得并不是泥土，而是并排排列的巨大方木，方木的表面斑斑驳驳，带着腐朽的痕迹，也不知道在土里埋藏了多少年了。
在他们脚边，两根方木的接缝处，木屑凌乱堆在地上，被盗墓贼开了个直径一尺的洞，这就是他们今天的目的了。
江怀岳忽然伸手递过来一个东西，杨皓接过来才发现是个一次性口罩。
“老五，好了吗？”江怀岳对着衣领子问道，他身上挂的无线通讯装置比给杨皓那个精致的多，不仔细看以为是个扣子。
“就绪。”
江怀岳又对杨皓说：“杨队，你给考古队做警卫这么久，围观挖的坟也不少了，一会儿知道怎么做吧？”
杨皓思索了一会，试探着问：“下去之后……在角上点根蜡烛？”
“哈哈哈哈哈哈，你盗墓小说看多了吧。”老五魔性的笑声回荡在到洞内。
“一会在墓室里，跟着我走，不要乱摸东西，记着不要喊我的名字就行了。”
“为什么不能喊名字？”
“鬼神之地，老辈子的忌讳，大概就是不想暴露自己是谁的意思吧。”
杨皓：……
他决定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了。
江怀岳赞赏的拍拍他肩膀，“不说话最好，我一直劝老五在下边不要多话，下边的主儿寂寞了一两千年了，大约想找人聊天解闷。”
杨皓不好意思的用口罩把自己脸蒙上了，“之前看考古队都是把坑刨开，直接掀顶，往里头钻也是第一回。”
“我最看不上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行为。”江怀岳说着抬脚准备往洞里钻。
杨皓一把拉住他，神色很郑重。“这次我先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