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杭州街上四处闲逛,牛毛细雨沥沥的下,三名男子都空着手,只有小碟撑着把西湖紫竹细古伞,笑吟吟跟在三人后头,东看西看,宛若雨天盛开兰色小花,飘扬在杭州的青石街面上。
齐三一直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下午说到做什么生意,无故答应了那位姑娘,说要举办什么赛诗会,这般不是赚不了银子,还要倒贴么?”
丁童这回没点头赞同。小碟笑道:“哥哥是个大色鬼,瞧见那好看姑娘,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花些银子自然是心甘情愿,亦且求之不得呢。改日我定要跟嫂子说,说嫂子不在的时候啊,哥到处找别家姑娘。”这小丫头一张小嘴的厉害,越来越是彰显无遗,张白摇头笑了笑,这丫头若是有兴趣做生意,光口才上这关,就不失为一个好的公关,当下道:“跟你哪位嫂子说?”
小碟腰肢一扭,一幅你待我怎地的神情,道:“丝缎嫂子跟我们小姐都说。”这小妞还真歹毒。张白走过去拍拍她脸蛋,没好气道:“丁童啊丁童,你可要给我作证,我这可是为了生意。”齐三颇感不解:“为了生意?”
丁童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这是张白给自己机会,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道:“我虽猜不透全部,但大哥在星沙资助的岳麓试选,到头来还是赚了许多银子,是故这次大哥要举办杭州赛诗会,用意大概也差不多罢。”
齐三面色一淡,有些惭愧,点头道:“还是我笨了些,没看透公子的本意。叫公子失望了。”小碟仍是不服气,道:“我看那,不全是为了生意,定是看上了那位姑娘。”丁童跟齐三见这小丫头那副咬着嘴唇不甘心的模样,顿时呵呵一笑,其乐无限。
不得不服,这小丫头猜的那叫一个准。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通常情况下,张白也还算是个君子。只因这女子跟张白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样,晴晴既单纯又妩媚,丝缎清新明媚,施怡雪有些小小泼辣,长相却很艳丽脱俗。苏小小则是标准女强人,身姿面容俱佳。这四人可谓各有千秋。但方才在看烟阁遇见那那位,瞧上去年纪也比晴晴她们大,显得沉稳许多,不经意之间,流露出几分成熟之美,张白在现代也已有二十六岁,只怕心理年龄还要大一点,是以这种女人,对张白的吸引力尤其的大。
春雨湿衣,鬓发上细细的水滴,被风一吹,这才发觉,什么吹面不寒杨柳风,全是骗人的,张白无意再逛,便道:“丁童、齐三,我先回去了,眼下给你两人一人一个任务。”
两人眼睛一亮,兴奋的道:“公子尽管吩咐。”这两人跟着张白做事,终于切身体会到钱生钱,银生金的乐趣,渐有上瘾的趋向。
张白道:“丁童么,在星沙的钱庄都是你一手操办的,居功至伟。如今来了杭州,亨通钱庄继续由你来创办。其中要害,你可明白?”
丁童笑道:“先熟悉杭州最大的钱庄,学习之,超越之。”
张白极是赞赏的看了丁童一眼,道:“不错,先开两家,记住,须得在杭州最繁华的地段。”丁童明白他意思,点头应诺。
交待好了丁童。齐三也是跃跃欲试。齐三年纪大一点,性子憨厚许多,但每个人心中都有志向,压抑的久,一当释放出来,威力更为惊人,齐三便是这般,更为可贵的是,他多了一种庄稼人吃苦耐劳的坚毅,此乃张白极为看重的一点,当下道:“齐三么,当初在星沙开创那《星沙文报》,你跟在后面也学了不少,如今来到杭州,这《杭州文报》,便交于你来办,如何跟那些印书作坊打交道,应不用我教了吧。”
齐三大字不识几个,这般陡然间叫他去办什么《杭州文报》,未免有些底气不足,但听了张白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还是一咬牙答应了。张白见他没找借口推三阻四,心下甚为满意,道:“回府上拿个东西,在我房里的书桌上,有一本我早已写好的书稿,你先拿去印上五十本。送至书肆,说免费给他,至于卖多少价钱,便由书肆自己定罢。”齐三虽不解其中意,却也没问许多。
小碟见齐三跟丁童都有活可干,也不甘示弱,道:“哥,那小碟有什么任务?”张白讶然道:“你也想学做生意?”
小碟挺起微微隆起的胸脯,自信满满的道:“苏小小都行,小碟也行。”
有志气!小碟若是真学会了生意场上的本事,也不失为一个助手,更为关键的是,小碟是张白信得过的,便如齐三跟丁童一般。经小碟这不经意一提,张白还真就认真考虑起来,小碟如今是一张白纸,可塑性强,当下道:“你真想学么?那我先叫你算账,你可愿意?”女孩子心细,虽然那PDA可以高速批量处理数据,但能多个会计师,当然更妙,张白深知,生意一旦做大,财政管理就尤为重要。摊子大了,人多自然杂,难保不出有异心之人。
小碟不解道:“学算账有什么用?我瞧哥跟人做生意,都没提过算账。”张白笑道:“算账自然有用,算账的便是管钱的,小碟学会了算账,我赚的钱便由小碟来管,何人取了钱,何人拿银入库,小碟都了然在坏。有小碟管账,我便不担心有人乱花我银子了。”
小碟听了大喜,道:“那我便学算账。”一脸光彩,满是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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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协由星沙刺史变为杭州刺史,这官职上虽是没变,但其中的好处,那是显而易见,这自然少不了张白的功劳。是故杨协虽已弄清张白身份底细,却愈发不敢怠慢了。正因张白毫无背景,能有那些惊人之举,就更加显得极不平凡,且孝康王对张白那般重视,说不准哪日就飞黄腾达了,眼下还是多多拉拢的好。
杨协过了元宵,便赴杭州上任,受张白之托,先就给张白在杭州找了处宅子,离自己府邸不远。他也知张白末了那几个月赚足了银子,也没给张白省钱,找的宅院还带了个花园,院中亭台轩榭,雕栏飞檐,假山池沼,样样不缺。虽然是贵了点,但宅院内景致迷人,如在画图中,张白欣然受之。
黄昏时分,吃过晚饭,闲着无聊,张白便踱到杨协府上,前去叨扰叨扰。杨协见张白来了,欢喜不胜,坐在堂上,女佣上来泡茶倒水摆点心,客气的很。
张白笑道:“反正隔的近,以后要常来,杨大人老是这般客气,也太麻烦了。”杨协自不厌张白常来,道:“如此还是我小家子气了。张公子过来有何贵干么?”
张白翻了一眼,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宝殿是宝殿,不过我今日还真没什么事。只是闲下无聊,闷得慌,想过来看看杨大人可有什么打发时光的好法子。”
杨协捻须一笑,道:“我这等老头子的,有什么好法子,张公子可喜欢下棋?”张白道:“下棋更为无聊。”杨协道:“那杨某也没什么主意了。”
张白不禁深表同情,这杨协官也算是不小,却没取妾,在星沙好歹还偶尔逛逛青楼,这到了杭州,连青楼也不逛了,精神生活未免过于空虚。不过,上次听孝康王说,杨协他老婆当年是星沙出名的美人,难道如今还是花容月貌,未显老态?
杨协见张白满脸失落,却不知道那是张白在同情自己,忽的想起一事,道:“若是张公子真有兴致,我却有个主意。”
张白道:“杨大人说说看。”杨协精神陡然振奋起来,道:“隔壁有个林员外,如今虽已告老还乡,回了杭州,但膝下还有四子一女,其中三个儿子都在朝中官居要职。那林员外昔年门生无数,如今不乏达官贵人,是故林员外虽已别去庙堂,却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物。上次杨某上门拜访,他见杨某乃是新上任的官,曾约有空之时,晚上过去喝几杯,饮酒赋诗。亏他还记得杨某当年乃是进士出身,只是许多年来,早已荒废,哪里写的出什么入得眼的诗词。”说到这里,看着张白,目光闪烁。
张白道:“此事与我有什么干系么?”
杨协呵呵一笑,道:“还跟老朽装什么糊涂,张公子曾在星沙极乐阁,仅凭一人之才,将岳麓书院的那些才子都比了下去,早已传为美谈,我上次还跟林员外提起过张公子。”
张白有些不信,道:“难得杨大人如此照料啊。”杨协察透张白心,道:“杨某能有今日,首先便要多谢张公子。另外说句私心话,张公子乃是王爷看重的人才,日后发达了,切莫忘了杨某。”这般一说,连那点私心都捅了出来,令人极为信服,这杨协嘴上功夫也不是盖的。
张白暗自赞了声高明,道:“那林员外只是约了杨大人,我这般贸然前去,只怕有些不妥罢。”
杨协道:“那就多虑了,林员外乃是豪爽之人,喜结天下贤才,从不论身份,张公子能去,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妥?”见张白还有些犹豫,又道:“林员外在杭州城可是挥臂一振万人起的角色,张公子若是失之交臂,实在可惜啊。”
张白哪会不知杨协那点心思,他自己想靠拢人家林员外,但是又拿不出什么好本事,作诗对对子吧,当年那点墨水也干的差不多,奇术巧技吧,更是玩不来。只好拉上张白,顺带套近乎。如此一举两得,两人收益,张白自然乐意,道:“如此那便厚着脸皮去了。”
杨协闻之大是高兴,道:“那我便去换身衣裳,张公子本就美如宋玉,堪比城北徐公,这身打扮玉树临风,光彩照人,便不必换装了。”怕张白回去换衣裳又要耽搁不少时间,接连甩出数顶高帽,顶顶落在张白头上。
张白在堂上坐等片刻,杨协换了一身青墨色的程子衣,脚蹬一双福字履,整个人显得愈发稳重大方,两人出了院门,沿着林家院墙,往南走了百来步,这才走到正门,门前的石狮口含圆珠,爪按火球,狮目凛凛,气势威武。杨协上前敲了门,不过多时,便有下人前来开门。那下人见杨协、张白打扮体面,脸上堆起笑容:“两位找我们老爷的吧,里面请,里面请。”看样子是夜里常有拜访之人,那下人见的惯了。
杨协对那下人也甚是客气,道:“不敢冒犯了,还请通报一下,说是隔壁的后生小子杨协,前来拜会。”那下人自然晓得隔壁住的是新上任的刺史,见杨协如此客气,给足了面子,心中高兴起来,笑道:“原来是杨大人,上次老爷请杨大人前来饮酒,小的也在边上,还记得清清楚楚,不必通报了,杨大人请进便是。”这下人心思玲珑,八方滑巧。
杨协也不想麻烦太多,微微一笑,跟张白进了林家大院。
若说在外面看,仅能见其占地之广,但此刻已入其内,便能见其装修之奢华。园内引来活水,可闻潺潺流水之声,汇成小潭,潭上长廊缦回,两边雕着一排小狮,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池岸数步一阁,檐牙高啄,依势而建,树木繁多,花草萋萋。张白看的神情恍惚,本来以为自家的宅院算是不错,但看了林府,才觉自家那小园林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下人引着两人踏过水上长廊,来到水潭对岸,赫然可见一个两层亭楼,二楼八面通风,状成凉亭,四角翼然,围有护栏。三人上楼,这才瞧得清楚,亭中坐着四人,其中一位鹅冠老者,看上去六旬左右的年纪,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当是那林员外。还有一位中年文士,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好一个俊俏的美男子,正在那高谈阔论。余下两位,却让张白大吃一惊,却是中午在看烟阁遇见的姐弟两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