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竹亵园!
自武帝登基继位来,天下兵权势分八主,朝中大势,也由此演变成其八王之势!却任其风火,也始终牢牢攥之武帝手中,天下得以久治!
却也因此,朝中诸多权贵开始了行奸弄权,更有甚者,竟于京外私立行宫,大兴皇室之奢欲。其淅竹亵园,便是其一!其中歌榭楼台,画廊雕栋,处处蓬莱处处景,更以园中罕有翠竹,倚山傍水四季长青,淅竹亵园之名由此而来!
今回教圣女竟能入住此园,且不论买下此园其资金庞大,单单论其一异姓外族之人,想在此京师之地,天子之脚买其行宫高筑,便已可见其回教势力在此京中,远不止穗王一路!
寒夜霜冷淅竹翠,残饮月下,亵园欢!
一行侍女行过此雕廊处,只见一小男孩呆呆而坐,尚时不时地触摸手中那断裂两截的银色箜篌!侍女蹲身行揖,沃野无心理之,轻一挥手,便已打发!
瘦弱却略显修长的指间轻轻划过那银色丝弦,哀哀几调泣泣不成音!“难以再修得好了么?”沃野抬头,冷扫一眼沧月无边,语中苍苍然,“怪不得,冷月亦如斯般清寒,圣女会很伤心吧?”他再度垂下头,径自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思绪之中。直到,一黑影窜至他身后,骤然一惊,却是靳寒!“左使?”沃野费解,为何如此狼狈,竟站之不稳而跌!
靳寒颤颤起身,勉强冲他一笑,随之拉着他道:“快,沃野,随我去救人!”
依旧,沃野毫无神色地,以一种近乎审视的眼光望着靳寒,似乎高高在上,却无盛气凌人!眼光徘徊之际,最终落在了靳寒肩上那处已然发黑的伤口,皱紧眉间,声音却依旧平稳,道:“你,受伤了?且是中了巫蛊之毒!”靳寒点头默然。沃野再次紧蹙眉头,道:“是右使?”靳寒一笑,道:“既你都知道,何必多问!”
“你想我救你?”沃野问,垂首凝望着那黑紫的伤口,轻轻摇首,道:“看样……”沃野骤然闭口,再无语出。
“我要你救另外一个人!”靳寒显得急噪,拉起沃野,“你是毒子,你肯定能救得了的!”骤然,靳寒闭口而立,久久,方意味到了适才那一声毒子,沃野神情中浮现的那一丝冷然,道:“我无心讽你,只是……”
“晚了!”沃野打断他的话,但似乎也无起身之意,再一次瞥向他的伤处,道:“你毒已侵心,纵我身为毒子,也无力回天!”
“我自身如何我自然明白,我要你救的是另外一人!”靳寒一阵激昂,心口骤然一闷,黑血如涌喷出,洒了一地。
轻地一笑,似是嘲讽,他用手以背拭去唇边的血迹,回身之时沃野蓦然出手点住他会堂,动弹不得。
“沃野,你做什么?”靳寒怒吼。
沃野冷然一瞥,道:“你还是顾好你自个儿吧,命不久矣居然还有闲心管得他人死活!”说完,自怀中取出一黑丸子塞入他口中,强咽而下!“待我将此事禀报圣女,看她如何定夺右使此为!”
“你,”靳寒无奈,道:“圣女早有心铲除右使,苦奈久无良机,今又逢圣女伤重,只得靠同是修行巫术的右使相帮,方可恢复,你此方一乱,岂不毁了圣女么!”言出,果不其然沃野停了下来,转身喃道:“道来也是!”正他深思该如何处置此事时,靳寒一句话,更令他费解,“莫将我中毒之事告知圣女!”
“为何?”沃野呼道:“告知圣女,或你尚有一线生机亦不定,如若不是……”
“我不想让柳如烟有机可趁,回教若遭一大难,必祸及整个零丁上下,你明白不?”靳寒骤然大喊,沃野一阵茫然,久久方为明了,他也不失为一忠贞之徒,无奈道:“那,生死随你!”
许久,二人相对而立,骤然,靳寒指间一颤,一声大喝爆发而来,他已冲破身上穴位,道:“就凭你那一点内力就想困住我,你也太小看我靳寒了吧!”语毕,将沃野与那把银色箜篌横身抱起,朝亵园北院而疾疾而去。
东院淅竹园,小庭破风入纱帘,撩起栏边女子娇艳态万千。
幽幽月色无边,照在她额上的那半朵银色的梅花嵌痕,闪闪生辉!缓缓,她卸下脸上轻纱,倾城赫现,万艳凋零!却也依稀,脸上时不时地,隐隐透出些许惆怅寂寥之色!抬眼见夜已残,女子轻移莲步,提裙回阶。
华堂偏处,一鼎旺练丹炉正狂妄地燃烧着,炉边,柳如烟深邃凝神,望着那烧红了的铁炉,策划思量着什么,乃至幽兰若行至她身旁她亦无所觉!幽兰若细细望着她,拨动手中炉灰金铲,来来回回。
幽兰若蹲身而下,拾起小枝投入火中,柳如烟方稍一错愕,随即严谨道:“劳驾圣女!”
幽兰若幽幽转眸,神色之间并无多大差异,却在那如水瞳孔中所折射出的摄人心魄的光芒,纵即她柳如烟修为有多深厚,亦忍不住被她那种先天的气魄给震慑,久久不能回神。
蓦地,柳如烟转开那对望的双眼,不敢直视,深怕泄露了心底不可告知的某种秘密。“经此一役,不知圣女尚有何打算?”斜觑圣女神色,依旧的静如止水!
圣女轻抚了胸口,眉间紧蹙,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却始终逃不过柳如烟双眼。久久,她才缓缓道来,“现今若真想成其大事,只得尽早除去江湖中碍事者!”
“能伤到圣女的,恐是个对手呢!”柳如烟揣测着,她是否知道了上次刺杀事件圣女揣猜得到多少,刺探道:“难道,玄武中人当真如此了得?”
幽兰若轻一颔首,并不否认,对之柳如烟心事,她又岂会不知,故而道:“玄武门中六大长老果非省油的灯,今次只来其三,如若六长老齐齐联手,恐怕此遭难测!”圣女幽兰若稍稍一顿,继而道:“不过,此次不单只玄武门中一路对手,看样江湖中想置我回教于不复的,尚大有人在!”
“哦?……”柳如烟挑眉,深沉一略,问道:“圣女可知是何方人马?”
许久,幽兰若无言,只转身直视柳如烟,步步而进,眼中那清澈得令人心寒的光芒此刻越甚,直摄得右圣使心中发颤。忽地,圣女方轻声一笑,“安得知呢,来人无一活口!”
闻言,柳如烟心中暗舒一气,正欲开口,却见圣女再次紧捂心口之处,霎时,柳如烟嘴角浮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狡洁,往前而步,却被圣女喝住。“时也不早,你先退下!”
望着幽兰若那颤颤巍的背影,柳如烟轻蔑一笑,道:“遵命!”眼中尽及贪婪地流连在圣女身上,许久才缓缓而退。
终于,圣女一阵不支倒地,骤觉喉口一甜,血剑喷涌而出,洒了一地,落入那熊熊火炉中,“砰”的一下火势骤猛又降,霎时映红了堂中原本的幽暗!
望着那通红满地,圣女眼中一阵黯然,缓缓而闭!……
------------------------
亵园西院,一处灯火幽幽处,本该静谧,却不时传来阵阵吵闹之声。
“这个忙,我是断不会帮的!”一句怒吼传出,沃野夺门而过,却被靳寒先夺一步,挡住了他的道:“难道,你连这举手之劳的忙都不肯帮么?”
“靳左使,莫说我贪生怕死,但你此举,若被人知晓,你可知后果?”他指向房内,“你要我替谁解毒都可,但前提必须是我方盟友,此为原则,亦是忠义!”
“你怎也迂腐至此?”靳寒道:“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我的情面之上,破此一例吗?”
“我可没有这个胆去触怒教规,”沃野提醒道:“靳左使,莫要忘了教规明言,通敌者,杀无赦啊,醒醒吧你!”闻得此言,靳寒似是万般无奈般,低声道:“就当我求你了,无论如何帮我救她,教中怪罪我一人承担,决不连累于你!”
沃野有些诧异地望着靳寒,此人向来不都自命不凡,如今却为了这一个小小女子,对他如此低声求,沃野思量许久,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此求,但却与愿相违地道了一句,“真是红颜祸水!”沃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转身入进闺中,靳寒蓦地垂首一笑,真一口是心非。
靳寒随后跟进,行至门槛时,沃野却一把将其门关上,只余下了一句,“想她得救的话就别打扰我!”将其无奈,靳寒调头而过,却正于此时,一教中之徒匆匆而来,在靳寒耳边低哝了数句,却教靳寒神色大变,流连一看房中况,匆匆随之离去。
幽幽烛影摇曳,打在沃野微略沧桑的脸上,透露出了几许冷傲与轻狂,他围绕着罗帐青塌来回数步,似乎无意诊疗,他端坐塌边,与青丝道:“我真不知该不该救你,”他眼中闪烁着不甚确定的光彩,“……是福,是祸?”
月影斜过西窗竹,沃野反手拈花弹去,一片火折横过房中,顿时点亮一屋柔媚,烛影摇红,赫然一根银针乍现,真气略过,银针随指直去,直入青丝印堂间,一滴黑血缓缓而落,散在眉心处!……
------
“嘭”的一声轰然,铜鼎中火红并茂,虽不甚巨响,却也足以令来人不禁禁步索然。
“圣女?……”如此诡异的氛围,靳寒心下顿时一惊,忙夺步进得闺中,一丝苍白替换了平日的严颜倾城。
幽兰若退下了身旁侍女,缓缓数步上前,眼中凌厉,丝毫不逊于往日,却只多增了几许黯然与几许怏怏之色而已。
“圣女……”靳寒担忧道:“可还安好?”
幽兰若频频摇首,抬眸而望,却深长而悠远,“没想到才刚进京,便遭逢此变,看来此地还真是久留不得啊!”
闻言,靳寒眉间一蹙,随即舒开,他刺探地道:“圣女言下之意,莫非是想返身西域?”
闻言,圣女倒也无驳,却也无应,盈盈道:“靳左使,我刚入中土,便逢此一役,看来你是有必要将眼前形势与我详说一遍了!”
靳寒颔首一默,细道:“此前形势,确实并非如此刻眼前所见般平静,我在圣女踏入中土时,便已在穗王,玄武两方做了观察!”靳寒一顿,“当然,还有右圣使,也一并观察在内!”
“那结果呢?”
靳寒一笑,“当如圣女所料,”随即,靳寒神色肃然,严凛道:“咱回教未溃敌军,未酬大业,便已先窝里反了!”
“右圣使么?”幽兰若闭眼问,语中却平波无纹。
“正是!”
“那玄武门人,为何近京许久,却仍旧处在按兵之状呢?莫不是当真想放任穗王一任登上大宝?”
靳寒一笑,似是嘲讽,“这玄武中人,看样也与我教中之势难匹上下。”
圣女闻言,眉间一蹙,“莫不是他当中也有反徒?”
“这倒无!”靳寒释然道:“只是他此刻,兵马皆在关外,关山迢远,远水近火,他们此刻所做的便是尽量延误京中之势,趁时与关外海王之师会合,一举近京夺下大势!”
“原来如此!”圣女顿时陷入沉思之态。靳寒望着幽兰若的沉默不语,荐道:“依属下之见,要么趁此刻我教内讧尚未真正爆发时,也趁玄武门人羽翼未丰将之一把除去;要么,就是先整肃门规,除去内贼!”
靳寒一语中的,但却使得幽兰若眼中多了几许忧郁,“此为安妥否?”她转向靳寒,正色道:“莫要忘了,最最不容小觑的,不是关外的数十万兵马,而是京城之内的数几玄武人。你我也曾与之交手,实力何如,你不是不清楚,当真兵戎相见时,谁胜谁负,可是未知之数!”
“何不一博呢?”
“本宫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那……”靳寒犹豫了,“圣女,当何打算!”
圣女恍惚一笑,一时间竟魅惑苍生,“靳寒,帮本宫秘密去办一件紧要之事!”语毕,转过身姿,衣裙连袂之际,反掠过墙壁之上三尺青锋,挥剑出鞘,朝之臂上挥之而下,顿时鲜血淌然,汩汩而下!
“圣女,你?”靳寒大惊,一声惊呼而出,却迎上幽兰若笑意盈盈的眼,顿时心里明了,垂首道:“属下尊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