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都,永远有诉之不尽的绚烂与迷漫。凤阁外最绚烂最金贵的花船上,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是英雄壮志不言愁,更是醉死酒瓮歌方止!……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映得满江红更为之妩媚神秘。
“徐徐不知夜何烂,方迄天上人间愁。”决英望着船外的夜雨潇潇,不禁悲从中来,身已处楼兰,却尚未有何计复国兴家,何能不愁,何能不悲?
“连兄哪!”已有七八分醉意的雍君侯搭上决英的肩,举壶道:“今朝有酒自当今朝醉,人醉梦临愁也空嘛!”见决英犹无反应,转身向着圣夜敬酒,“圣夜,这你师兄一味悲春伤秋,你可不同!来,侯爷我欣赏你!干了这杯,从今后,咱福祸相当!……”说完,径自猛灌下肚。圣夜将之冷睨一眼,勉强一杯入肚。他回头反观决英,或许,他们都太无知了,居然与娑罗曼的义子把酒言欢,也难怪决英忧心万重了。当中即是适才并肩搏斗的义,又是不共戴天的仇。
暗连夜,几许风雨侵,烂漫舟小行。浅浅过沙湾,抬眼望,斜雨又浓了。夜已过三更,近乎酗酒的雍君侯早已人事不醒。船仓外的寒意,又增了几许,决英回到船里,于三人对坐,猛的一壶烧酒直灌,砰的一声重摔于桌上,望着圣夜道:“圣夜,我问你,我该怎么做,你说呀!”圣夜细细闻着那酒中的甘醇,味美而甜,果然是上等佳品。许久之后才道:“要么,你现在一剑杀了他,泻你心头之恨,但这于你无济于事,反而打草惊蛇;要么?……”忽地,圣夜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望着接英,幽魅如鬼般,道:“与他打好交道,既然他是女王之义子,将来说不定能用得到。”
决英望着眼前的莫逆,似乎有一种不曾相识的陌生感觉,感觉就像是以前在玄武门之时,是极力压抑着他的本性,但现在,他羽翼已丰,本性渐渐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狰狞与阴险,这不似他所识得的圣夜呀!“怎么了?”似乎觉察出决英的黯然,圣夜问道。“没什么……”决英猛地惊醒,神色是极尽的不自然,但又随之问道:“像你所说般,似非君子之道。”
“那又如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必不可免的。”圣夜一句话,逼得决英无语,是呀,不择手段断然必不可免的事,只是……“若他愿相帮呢,我见他虽玩世不恭,却也胸怀侠义,若是他愿相帮,你我不是事半功倍么?”
“难道你忘了今晚上那群刺客么?”圣夜有意提醒道。“那又如何?”决英不解。圣夜若有所指道:“别跟我说你竟然看不出那刺客首领就是那娑娘娘?难道他与那娑娘娘不是熟交么?”久久,决英无语。缓缓又走至仓外,独对苍穹自叹息。
不远处,一处官船缓缓前行,至花船不远处停下,船缆一放,官船上的船板缓缓落下,架于两船之间。缓缓行来一老者,对着决英作揖,“敢问恩公,我家侯爷何在?”
对着伊伢,决英是应也不是拒也不是,只好点头颔首。“雍君侯已醉得人事不醒,你来得正是时候,正好接他回府。”伊伢对着决英,又是作揖一礼,“真是有劳恩公了,我家公子自幼便有点玩世不恭,能结交恩公这样的朋友,真乃有幸呀!”说话同时,圣夜已将烂醉的雍君侯扶出,交与伊伢扶回官船。不经意见,决英触碰到伊伢那刻意回首相望的眼神,是深深的不解与探索,究是为何,决英一时也难以分辨。
官船上,方才烂醉的雍侯此时依旧精神抖擞,“侯爷您,不是……”
“……醉了么?”雍君侯替他接下未完之话,转身正色对伊伢道:“是时候找机会通知相爷,就说当年的大皇子已经找到!”
“莫非是……”伊伢不敢肯定道,却得到雍君侯的点头,道:“正是他……”闻言,伊伢不禁一阵欣喜。
……
楼兰,由于位处风沙肆虐地带,每年的风沙袭击,致使楼兰民物大有所降,至此每年的上元,楼兰必定举行一次大型的血祭大典,用生人,祭死神。 回教,与楼兰,乃是与楼兰死敌的零丁国国教,于每年肆杀楼兰民不计,故此,楼兰一年一度的血祭大典,一致选用回教教民以祭荒神,祈求来年不再风沙如吼。
城楼的中央,摆开的是百丈远的平台,平台的中央是升起的数堆篝火,漫天的零星火种照亮了楼兰的城。数十位巫师身穿黄色长袍,头戴鬼面具,尖长獠牙异常狰狞,仿佛就是从炼狱里出来的恶魔。每人各一手执盾一手执矛,围着篝火跳着敬神舞,时不时地,一声尖长的吆喝穿过长空。城楼上,是楼兰的女王,倚着尊贵的貂椅,君临天下般巡视着城楼下的敬神仪式。
平台下的人山人海,淹没去了那两抹黑色的踪影。望着城楼上女王的傲不可侵,决英刹那间的眦目欲裂。圣夜撞了一下他的手,意示他行事不可卤莽,决英方回神。“你说这回教教民被如此肆杀无度,难道回架就任此肆虐袖手旁观么?”圣夜问道。决英凝思久久,道:“未必,回教乃零丁国教,且零丁日益壮大,如不出所料,今天这里必定有一场血战。”圣夜蹙紧眉头,问道:“莫非,你是想坐收渔利?……此举似乎不大明智,毕竟这里是楼兰城,回教再势大,也不可能踩到人家头上来,顶多出一口恶气。”却见决英摇着头,道:“坐收渔利是不大可能的事,我进楼兰这么久,一直在观察相府周围的动静,一直都是重兵把守,我想趁此混乱混进相府,方能与相爷商量个完全之策。”圣夜闻言,会心一笑:“原来你小子,一切谋略都尽在胸中,只言不语便坐观风云哪!”决英但笑不语。
数十个巫师,一直跳着敬神舞,从日中午一直跳到黄昏时分。只闻得号鼓声扬,数十巫师下退,由禁卫军押起的第一批教徒,手起刀落,数十颗头颅同时滚落,血腥场面不禁叫人发指。紧接而来押上的上第二批教民,一如先前,刀光映着夕阳,发出闪闪寒光,就在挥落的那一刹那,一枝金箭从墙头射出,直射并排的一行禁卫军,一声闷响,直进城墙几寸深,禁卫军全数先后倒地。
城楼上的女王似乎有那么的些许错愕,随即起身,望着对面墙头一行人,不屑道:“你回教人还真不怕死呀,竟敢就这样传入我楼兰城里,还胆敢破坏我祭神大典,那就一起为天神献上你们的血吧。”说完,兰指一挥,城墙的四周已窜起无数禁军,手中箭弩蓄势待发。女王一声令下,万箭齐飞墙头上的数十个回教教徒。就在箭即抵教众之时,一声悠扬从四面八方响起,巩起的真气墙恰时恰巧地挡住了猛势而来的万支利刃,音律猛的一声尖长罅隙,直教所以人尽皆耳中轰鸣不断,随之万支利刃被真气带行,齐齐往后而飞,倒射回城楼上一角,大片禁军倒地身亡。
此时,平台下围观的民众已乱作一团,喧嚣声,呐喊声,利刃翻飞刺入骨血的声交织成一片。“是她……”决英望着墙头上的那声悠扬的发出者。圣夜巡着眼光望去,不错,正是那个在风雨亭边向遇到的那个回教圣女。只见她怀抱一只精致精巧的银色箜篌,兰指轻挥箜篌小弦,音律携带真气翻飞,便是一片血肉模糊,音律所及之处,所向披靡!墙头那数十回教教众跳下城墙,毫不留情地舞动手中弯镰,楼兰顿成一片血杀的战场。忽地决英圣夜背后被人一拍,二人回首,只见一黑衣蒙面客,正当二人准备出手时,那蒙面客开口道:“想进相府的话就跟着我走,我带你们进去。”“你是什么人?……”决英疑惑问。却只见黑一人丢下一句,“这你别管,只管跟我走!”说完翻过那一片混乱,不见人影,决英圣夜二人相视一望,皆跟着而去,消失在一片血战的混乱中……
只见女王转身握起一把金弦弓,取箭上弦,一箭迸往圣女所在。圣女偏身一躲,却仍被箭刃划过脸侧,半截轻纱款宽而落,露出那倾城绝色的容颜,圣女反身一掠,一脚追过那支金箭,往回一勾,一脚又往箭头踢去,直射城墙上女王的心脏。“咻”的一声穿过女王拉往身前挡箭的禁军胸口,直进血肉,不剩一点箭身裸露在外。这一箭女王虽拿禁军的身体抵过,但毕竟回教圣女深不可测,箭勾的尾端依旧射进女王肩上两寸深。
“圣女,我教教徒尽已救出!”一个教徒低首道。只见得圣女稍一颔首,一使眼色,回教众徒皆散,只剩平台上城墙上,那一片血肉模糊与尸体狼籍的景象,渐渐地,月已东升,夜降临静悄无声。
女王拔出入肉那那把金箭,想起回教圣女那一击,功力当真不在预料之中,想起了金箭入肉时的那一刻,心胆至今还尚有余寒。这一夜,楼兰尽数陷入了不可开交中,忙着善后这一片混乱,也忙着替女王疗伤,更忙着抑制住女王的怒不可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