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香雯听后,微微点头,暗中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松一些。虽然常年深居闺阁之中,她却深知这些流言蜚语的可怕威力。尤其是桃色流言,完全可在一朝一夕之间活活屈死一条无辜鲜活的生命。宋欢颜是自己最要好的闺中密友,两人关系不错,尹香雯自然不希望她有事。她想了一会儿,便拉过宋欢颜询问了些当日的情景。
想到那日的来龙去脉,宋欢颜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道:“那日,刘员外的儿子抓了我的伙计发难,我带着几个家丁前去凤仙楼领人。无意间,在那里遇上了沈九爷,继而有幸得了他的帮助。”思来想去,也只有将沈四九这样风轻云淡地一笔带过最合适。
听完宋欢颜避重就轻的叙述,尹香雯已经多少明白了些事情的始末,于是,轻叹口气道:“唉!真是人之多言,亦可畏也。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却被那些人传得天花乱坠。把人家的难处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真是良心坏透了。”
尹香雯说完,定定地看着宋欢颜,面露难色,似乎正在为她尴尬的处境而暗伤脑筋。
宋欢颜则是大大方方地笑笑道:“姐姐别担心,谣言止于智者。他们说他们的,我过我自己的悠闲日子,彼此两不相耽。”宋欢颜认为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去操那个心,把事情搁在一旁,冷下个十天半月的,自然就没人再提了。
尹香雯闻言眸光一亮,暗想宋欢颜的性子还真是不同一般的淡然洒脱。因此赞赏的点了点头,微笑道:“嗯,妹妹这话说得有理。何必,为了那些嚼舌头的小人费神。”她的心情重新开朗起来,拉着送还原谈了些女孩子家的闺房话。直到黄昏时分,两人方才恋恋不舍地约了过两天再见。
晚饭后,何成春和胡氏把宋欢颜和田氏请来用茶。胡氏亲自代替儿子给宋欢颜和田氏道了歉,承认自己那天实在有些莽撞了,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会了颜儿。
宋欢颜闻言,只是笑了笑,笑得很大方。而田氏虽然心里还有些在意,却念及她还怀着身孕,便也欣欣然地接受了。至此,家中的气氛恢复如常,只是宋欢颜对何福官却是比以前还要冷淡,平时遇上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何福官本想寻个适当的机会跟她赔不是,却都被她冷淡的态度给挡了回来。
胡氏深知这门亲事已经无望,便念头一转,准备给儿子先收个通房丫鬟作伴,免得他继续转牛角尖儿,一心系在宋欢颜的身上。胡氏想到做到,还不出三天的工夫,就从人牙子那处卖回来了一个面相白净,身形单薄的姑娘。那姑娘名叫麦穗,容貌长得还算端正,只是胆子太小,一见生人就躲躲闪闪地,好像之前常被人欺负似地。
胡氏挑挑拣拣一番,最后只所以选中了她,就是看中她懦弱怕事的老实性格,方便日后留在自己的身边好使唤。
胡氏领着麦穗给何成春瞧瞧,却发现他的脸色异常严肃,便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这孩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何成春皱了皱眉,拉过她的手,借一步说话道:“蓉娘,你这不是胡闹吗?福官儿才十六,你给他收什么通房啊?”
胡氏闻言,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儿子好吗?他心里一天撂不下颜儿,自己就得多难受一天。我寻思着给他身边安个人,也许会好些。”
何成春对她的做法很不赞同,只是觉得有些事不能太急,于是,连连摇头道:“我看这行不通,这丫头畏手畏脚的,福官见了她,没准儿心里更觉得烦了呢?”
“有总比没有好。”胡氏回头瞥了麦穗一眼,微微提高声音道:“行与不行,这一切都得看她的表现了。”于是,当天下午,麦穗就被胡氏带到了何福官的房中当差,红菱把每天该做的该注意的事,仔仔细细地和她交代了一遍。
麦穗一直怯生生地低着脸儿听,半响也不说一句话。红菱见她怪可怜地,便又多叮嘱了她一句:“咱家少爷的脾气有些急躁,你要用心服侍,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过来问我。”
麦穗闻言,略显感激地点点头,可心里却越发觉得紧张了。
过了一会,何福官从外间回来,待见自己屋里多了个生面孔,不禁觉得纳闷。
那麦穗见他进来了,先是吓得打了个哆嗦,跟着迈着小步上前,行礼道:“奴婢给少爷请安。”
何福官冷冷的望了半晌跪在地上的麦穗,问道:“你是谁?从哪儿来的?”
麦穗小心翼翼地答道:“奴婢名叫麦穗,是夫人买回来伺候少爷您的。”
何福官闻言一愣,随即想起胡氏昨天和自己说过的话,不觉气恼道:“谁用你来伺候!滚!快点给我滚出去。”
麦穗本就胆小怕事,被他这么一吼,顿时吓得哭了出来。何福官见她哭哭啼啼地丑态,更觉得一脑门子火儿,伸手就把她给拽起来,连推带撵地赶出了自己的房间。
宋欢颜隐约听见院子里有哭声,开窗往外一看,只见那麦穗抹着眼泪跑进了胡氏屋里。
迎春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那是舅夫人新给表少爷买的丫鬟。”
宋欢颜微微奇怪道:“之前的那个叫小玉的丫鬟哪去了?”
迎春依旧小声道:“听红菱姐说是被家人给赎回去了。夫人想让她给表少爷当通房丫鬟,她不肯,所以就换了人。”
通房丫鬟?宋欢颜不由苦笑一下,这个舅母胡氏,就没有一天的工夫是能消停下来的。再这么折腾下去,保不齐哪天又缠到自己身上了。宋欢颜的心中渐渐冒出来一个念头...也许是该分开住的时候了...
***
这天清早,宋欢颜抱被而起,伸张手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迎春见她心情愉快,忙端着漱口水上前道:“姐姐,今儿有什么喜事么?”
宋欢颜用盐水仔细地漱了漱口,扭头瞟了窗外道:“今儿,我要去给香雯姐姐送特制的胭脂香粉。”尹香雯之前特意派了下人过来传话,邀请宋欢颜过去她家,观赏园中新添的一对儿金刚鹦鹉。
迎春闻言,点点头道:“那姐姐今儿想穿哪件衣裳?”
宋欢颜歪在床头,想了想道:“就穿那件淡绿色的裙子好了。”
迎春应了声好,回身给她准备温水洗漱,一番梳妆打扮过后,宋欢颜穿上那一身淡绿色的长裙,看着好不清爽。
迎春看着台面上摊开的那几件,只给她挑了个浅黄色的绢花,轻轻地给她别在发髻旁,细细打量一番,含笑道:“嗯,姐姐真好看。”
宋欢颜欣然笑笑:“就你嘴甜。”
迎春闻言,也是笑吟吟地替她整了整衣裙,问道:“姐姐,今儿是坐车还是坐轿啊?”
宋欢颜想也不想道:“我坐车去,这会贾三儿估计也该到了。”
果然,贾三儿一早起来就赶着车来了,因为要去知府家,他还特意换了身新衣裳,以免到时候自己给姑娘丢人。
宋欢颜捧着锦盒上了马车,贾三儿随即坐在车前,轻轻扬起手里的马鞭道:“姑娘做好了,咱们走喽——驾!”
贾三儿驾着马车出了巷子口,原本他该往南边行,却见迎面正好来一队迎亲的喜队,只得改变方向绕道而行。
许是,因为今天是个难得一见的黄道吉日,街上的行人和马车特别的多,光是迎亲的喜乐队就有好几拨。待行到悦来客栈附近处,连路都被堵住了。
贾三儿站在车头,向前张望,只见不远处有两辆马车撞到了一起,两家的车主和伙计正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贾三儿见状,忙跳下车来,掀起帘子道:“姑娘,前面的路堵住了,要不咱们折回去再绕吧。”
宋欢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摇头道:“算了,这里离着尹家也没几步路了,我自己走着去就行。”说完,她从车上下来,顺手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点碎银,递给他道:“你驾着马车去前面的茶铺要点吃的喝的,慢慢等我吧。”
贾三儿接过银子,嘿嘿笑道:“多谢姑娘。”
宋欢颜拿着锦盒沿街道走,几步开外,有四五名男子正站在路中央大声争吵,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谁都不愿意先做出让步。马路的前后,一时全都被堵住了。宋欢颜见状,只好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提着锦盒,顺着车马之间仅有地那一点点空隙穿行。
谁知,她还没走几步,便听身后马蹄声阵阵,那马蹄声来得又急又快,吓得街上的人纷纷四散而逃。宋欢颜扭头去看,心里‘咯噔’一跳,只见有人正骑着一匹乌黑发亮的高头骏马狂奔而来,转眼间就从穿过拥挤人群,冲撞出来。马鞍上坐着一名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他面色凝重,眼眸清冷,看着满街的路人,却并没有勒住缰绳的打算,只是一味地用力挥打着马鞭。
宋欢颜定定地看着那人的脸,心中一震,瞬时犹如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地快步上前,迎着那飞奔而来的骏马,叫了一声:“铁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