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院中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王盛绷着嗓子问:“有话直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锦衣男子闻言,双臂环胸道:“大哥别担心。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滥杀无辜的。只要你好好地跟我回去复命,我保证不会碰她们一根汗毛的。”王盛的这条性命,现在对他来说还有很大的用处。
王盛闻言,冷笑一声:“我现在还有得选吗?”说完,他低下头,试图用深呼吸来平缓心头起伏不定的情绪和后背的剧痛。“放过她们,我乖乖地跟你走就是!”
大哥?宋欢颜被这个称呼弄得有些乱,却又不敢探出脑袋看去,生怕再惹起是非。
锦衣男子招一招手,身后的随从们霍地上前将王盛和铁头带走。在经过田氏的身边时,王盛忍不住抬头看了祖孙俩一眼,眼神中即有无奈也有愧疚。大家彼此照顾这么多年,早已有了胜似亲人一般的感情,如今,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无辜连累了她们。
田氏眼睁睁的瞧着他们父子俩被人推推拉拉地带走,暗叹一声。随即,自己在心中祈求上苍有眼,能让孙女逃过此劫,就算要她折寿十年,她也心甘情愿。
锦衣男子果然没有失言,带着一并随从匆匆离开,只留下这满院狼藉。宋欢颜怔怔地望着雪地上的一连串的血痕,觉得刚才好像是发了一场骇人的噩梦。
待见那行人愈走愈远,渐渐没了动静,田氏终于是放下心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她回身过去,忙伸手抚了抚孙女冰凉的小脸,颤声安慰道:“颜儿莫怕,已经没事了。”
宋欢颜白着一张小脸,本想随她一道儿回屋,只是,双腿忽然有些发麻,便又让祖母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
熊氏破天荒地没有再出声嚷嚷,想必也是被方才的情形吓得够呛,偏偏冯来发那个赌鬼,又是整夜未归,家中没个男人坐镇不踏实,便将屋中的油灯掌了一夜,天亮了才熄灭。
田氏和宋欢颜也是整晚没合眼,原本打好的包袱没有重新解开,祖孙俩互相依偎着坐在炕上,各怀心事,默不出声。
活了大半辈子了,虽然见识过不少的风风雨雨,可面对今天这样阵仗,田氏还是觉得胆战心惊,连连后怕。她的双臂紧紧抱着孙女,恨不得将她变得小小的,揣进自己的心窝窝里,才会觉得安稳妥当。
这会,宋欢颜有些慌慌地,心里一阵一阵发紧,只看着桌上跳动的灯芯儿,身子动也不动地,紧紧攥着祖母的手。之前她常听人说起,类似于世道不好,天下不太平的话,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可这几天她渐渐有了些认识。但不说旁人,就连自己常年朝夕相处的朴实邻居,也会有着如此不同寻常的来历。她到底还是有些怕了,虽然今儿逃过这一劫,但却保不齐下一回还会这么幸运。万一那帮人出尔反尔,突然再重新杀回来灭口,那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宋欢颜轻轻吐出一声叹息,挥开愁绪,抬头望向田氏道:“奶奶,您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田氏微微垂眸,叹息着轻抚了抚孙女的发,无奈道:“希望他们爷俩儿能够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宋欢颜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还有铁头那张憨厚的笑脸,便忍不住酸了鼻子。
田氏继续道:“不管如何,明天咱们还是要出门避一避,暂时先去那院子住一阵子,待这阵风声过去了再说。”
宋欢颜闻言点点头,忽然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太坏,毕竟,还有何老爷子给她留了一条后路。但转念一想,何家其他人的态度,不免又觉得有些烦心。
第二天清早,田氏和宋欢颜各自挎着两个包袱来到熊氏屋前叩门,托她帮些小忙。
熊氏盯着一双黑眼圈前来应门,待见她们祖孙这副架势,不禁吃了一惊道:“哎呦,田婆子,您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田氏含笑道:“这孩子昨晚被吓得厉害,睡不安稳,我想带着她去亲戚家里住上几天。”
熊氏闻言,脸上的线条紧绷起来,声音有些暗哑道:“也是,让他们这么一闹,谁还能睡得安稳。唉!”
这会,在屋中听见动静的冯春,小跑着出来。瞧见宋欢颜挎着包袱,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忍不住含着哭音道:“颜姐姐,你要走吗?”
宋欢颜见她这副委屈模样,忙腾出来一只手来拉过她到院中去说话。熊氏见了,倒也没拦着,继续和田氏发几句不痛不痒的牢骚。
冯春低垂着头,显然是舍不得宋欢颜离开。她本就没有朋友,平日里又战战兢兢地,颇多苦闷,只有田氏和欢颜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情。万一,她们真的就此走了,往后,自己可真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如此想着,冯春不由落了泪,引得宋欢颜看着好生不忍,忙出声劝道:“春儿莫哭,我不是要走,只是先去亲戚家住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
冯春闻言,抹了一把眼泪,轻声问道:“真的么?颜姐姐,可要说话算话。”
宋欢颜道:“这自然是真的,我干嘛扯谎话来哄你。过几天我就回来了,到时候肯定会给你带糕饼吃。”
冯春听了这话,心里面终于是踏实下来,连连点头道:“嗯,好。”
田氏拿出一些铜钱递给熊氏,交代她帮忙看着家门,虽然已经落了锁,但是有人照看着好些,万一有人来寻,便托她留个口信记下。
熊氏待见还有钱拿,连忙一口答应下来,将铜钱塞进自己的袖兜。“田婆,你就放心吧。”
田氏领着宋欢颜出了门,她发现原本守在街上的官兵们,这会已经全被撤走了。偶尔有两三个,沿街做买卖的小商小贩,喊出几声不高不低的吆喝。祖孙俩按着房契上的地址寻去,终于是找到了树荫胡同。打眼望去,只见各家各户都栽种着高过院墙的树木。只是,这会正值深冬,树干上都光秃秃的。想来,到了明年盛夏,定然会树荫接连成片,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田氏来到一对儿黑漆木门前,板着指头算了一遍,方才点头确定道:“对了,就是这儿了。”说完,从包袱掏出一只铜钥匙去开系在门上的大广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