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莺福了一礼,宋璟文见状,微微一笑,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来。“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徐安恭敬端正地跪在他们身后,不敢抬头,只盯着眼前那双簇新的官靴子。
徐莺虚扶着丈夫的手站起身子,宋璟文反握住她的手,夫妻两人顺势轻轻地偎在一块儿。宋璟文就近偏头看向娇妻,只闻见一股清清淡淡的芬芳香气,使得自己绷了大半天的心神轻松了下来,于是,他突然冒出来一句问:“夫人,今儿擦得是什么香?”
此时,这么多人在旁候着,还有娘家的下人也在。徐莺闻言,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烧,忙用另一只手轻推了一下宋璟文,谁知,人没有推下去,两手却全被人家给握在手里了。
徐莺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娇嗔地看了一眼宋璟文,而宋璟文只是温柔一笑却不说话。
“三爷,妾身哪有擦什么香?只是今儿早起的时候,抹了一点桃花粉而已。”
也是,她的底子好,年纪又轻,所以,平时的妆容只求清淡自然,从不浓艳。宋璟文闻言,还是温温地笑着,微微侧过身子,不着痕迹地将她拢在怀间,压低声音道:“哦?我闻着可不想是桃花粉的味儿。”说完,便故意往她的脖颈处嗅了嗅。
徐莺被他缠不过,连忙岔开话题道:“三爷,我祖母得知您高升,特意派安伯送来了贺礼。”
宋璟文听罢,这才觉察到了花厅里多了一个人,此时端正地跪在自己身后。他的神色未变,只是缓缓松开了妻子的手,细细打量着数月不见的徐安,含笑点点头,跟着示意大家全都进屋里去坐下说话。一行人等进了内堂,徐安连忙上前叩头请安,宋璟文回了他淡淡的一笑,顺便还给了十两银子的赏钱。
徐安很有规矩,待将所有贺礼呈上之后,便先行起身告辞。有大小姐的在,玉牌的事早晚都会有结果的。
待外人走后,徐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上前,恭敬道:“三爷,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宋璟文摆摆手道:“衣服就不换了。”说完,他携过妻子的手,温和道:“咱们先过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吧。顺道把这些贺礼一并送去,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徐莺见他想得如此周到,笑盈盈地点点头。“是,我这就让嬷嬷将卿哥儿和兰姐儿带来。”徐莺育有两子一女,其中老大名叫宋子卿,老二名叫宋芷兰,老幺名叫宋子衿,刚满两岁。因为深得老太太的喜爱,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搁在正房那处养着。
宋子卿今年六岁,宋芷兰今年四岁,都是正值爱玩爱闹的时候,性子活泼得很。这会,一听爹爹回来了,俩孩子手牵着手地跑进屋来,行礼叩头道:“孩儿给父亲请安!孩儿给母亲请安!”
宋璟文从不自居“严父”,对待孩子们皆是温和亲切,完全不似父亲和哥哥他们,整天板着一副面孔做人做事,使得家里总是少了几分其乐融融的气氛。这会,见了孩子们,他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将他们招至身边来说话。
宋芷兰乖巧地掏出绣花手帕给他擦擦额头鬓角,又点了点他鼻尖的油光,方才娇声道:“父亲大人辛苦了,兰儿给您奉茶吃。”说完,伸出小手就要去端桌上的青瓷茶碗。
宋璟文怕她不小心烫着了手,忙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坐好,亲了亲女儿娇嫩的脸颊。“我的好闺女!这么心疼爹爹!”
宋芷兰被他亲得直痒痒,扭着身子一个劲儿地呵呵笑,小脸蛋变得红扑扑地。
徐莺在旁,轻手轻脚地给儿子整理衣带,待见他们父女这般嘻嘻哈哈的,也跟着弯了眉眼道:“三爷,兰儿的咳嗽才刚好几天,您别逗她了。”
宋璟文闻言,连忙不再闹她了,抱着她起身道:“走,跟爹爹去爷爷奶奶那儿请安去。”
宋子卿见他只抱着妹妹,稍稍有些不高兴,酸溜溜地说:“父亲偏心,只抱妹妹,不抱我。”
徐莺听了这话,忙抚了抚他的小脑瓜,柔声道:“卿儿是大孩子了,哪能还让爹爹抱着走。再说,爹爹辛苦一天了,你们可要懂事些,不能总由着自己的性子闹。”说完,她又伸手从丈夫手里接过女儿,将她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兰儿也听话,自己下地走。”
宋芷兰嘟起小嘴道:“兰儿要爹爹抱。”说完,揪住宋璟文的衣角,脚下一动也不动。
宋璟文闻言,望望妻子道:“我不累,就这两个小不点儿,我还抱得动。”
徐莺略显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三爷还是让孩子们自己走吧。免得再让大房二房看了笑话不说,还得连累您受老太爷的责怪。”
宋璟文听了这话,明白妻子是一番好意提醒,可心头却突然觉得堵得慌,冷笑一声,道:“哥哥嫂嫂们三天两头的就要挑我的不是,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我顶了这份官缺....”
他的话还未说完,徐莺便用帕子轻掩住了他的口,定定地看着他道:“三爷,瞧您怎么又说这样的气话儿?也不怕让孩子们听了笑话。”
宋子卿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对于父母间的交谈,隐隐地也能听出些门道来。不过,大人们之间的是非,对他而言,很是无趣,没过多一会儿就会忘到脑后去了。
宋璟文也知自己有些失态了,稍微缓缓心绪,方才携着妻眷前往正房。
***
正房。
宋昆也是刚刚归府,沈氏早已命人摆了几样细茶果来伴他享用。不过,宋昆却是毫无兴致,板着张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宋昆天生少白头,如今还未到六十岁,头发就已经全白了。所以,看起来比同龄的人要年长一些,尤其是面无表情的时候,更显得苍老。
沈氏觉察到气氛不妙,忙将小孙儿放到软榻上交给嬷嬷照看,亲自给他斟了杯茶道:“老爷,您不说要与刘大人饮茶吗?怎么早就回来了。”
宋昆看了妻子一眼,沉声道:“茶已经吃过了。”说完,将茶碗推到一边,稍稍有些不耐烦。
沈氏正欲开口,便听身后的小孙儿突然哭闹了起来,忙转身去瞧。原来,嬷嬷正要抱他下去玩,可他不依,自己一个劲儿地往后仰,后脑勺不小心磕到玉枕上给疼哭了。
嬷嬷见状,吓得连忙跪倒地上磕头求饶,沈氏气白了脸。抬脚将她拨弄到一边,轻叱道:“不长眼的蠢东西,我这才离开一眼,你们就把衿哥儿给磕着了。”
沈氏一面说,一面将孙儿抱在怀中又拍又哄。可巧,宋璟文和徐莺带着孩子赶到,待听见屋内有孩子的哭声,徐莺立时警觉地抬起了头。
宋昆本就有些心烦,这会又被这孩子的哭声一搅和,蹙眉道:“夫人,你把衿哥儿交给老三媳妇哄吧。”
徐莺闻言,快步上前接过孩子,待听得他不小心磕了脑瓜,忙用手一探,果然在孩子的后脑摸到了一小块微微肿起的地方。
徐莺见此,心疼得不得了,却又不好数落自己的婆婆照顾不周,只能低头哄着孩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此时,沈氏也觉得自己脸上无光,不禁轻叹一声。
宋璟文原本就想寻个机会把儿子要回来,这会,终于有了借口。
沈氏自然不好再拦着了,只命丫鬟去把孩子的衣裳玩具收拾好,回头一并给三夫人送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