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不好了!”
睡得正酣的李闯被轻声唤醒,他听孙长海的声音慌里慌张地,翻身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孙长海咽了口唾沫,顿了顿道:“京城刚刚飞来急报,说...说是圣上薨了...”
“什么?”李闯闻言,霍然站起,犹如惊雷一样轰在头顶,震得自己半晌都缓不过劲来,片刻,他猛地一把揪住孙长海的前襟,咬牙切齿的问:“怎么可能?父皇他怎么可能...”他离宫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难道是突然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孙长海自然也是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轻,双腿一软,跪在他的跟前道:“奴才也是刚从宫里得来的消息,宫里来信说,昨天圣上看折子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晕倒,后来服了药就醒了,谁知,到了晚上却出事了。”
李闯不敢相信地摇摇头,赤足站在冰凉的地上,急匆匆地往前走了两步,却想起自己此时正在船上,又止住了脚。滚烫的泪滴淌到衣服上,他缓缓攥紧双拳,将眼睛一闭,仰着头力竭声嘶地大喊了一声。
孙长海见状,忙跪行两步,跪在他的脚边,也跟着抢天呼地般地恸哭起来。
***
大雨一连下了三天,仍不见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李焕冒雨站在空旷的荒野上,犹如鹰一般的犀利眼睛,目视着乌云密布的东方,许久未动。冰凉的雨水彻底将他身上的衣裳打得湿透,冷冽至骨,却让他自己觉得异常清醒和冷静。
片刻,身后的随从匆匆来报:“殿下,庐陵王的残兵已在城门口集结,势作要来最后一击。”
李焕闻言,转身,毅然下令道:“吩咐骑兵队做好准备,随时出击!”
那随从领命道:“是。”
说话间,三千骑兵精锐全部蓄势待发,只等李焕一声令下。
李焕留下五百名过于疲乏的伤兵弱将,带领两千五百骑,直奔幽州城城门。
李焕马上扬鞭,猛力狂奔,越行越快,片刻间,就将自己身后的大部队远远抛开。
庐陵王李元修就在不远处,如今已年过四十的他,依旧身形壮硕挺拔,单骑立于城门之外,刚毅的脸上未有任何畏惧之色。
败局似乎早已注定,他深知仅凭自己手下这不足一千名的残兵,根本无法跟李焕的八万大军对抗。但为了荣誉,为了身为男人的尊严,这一仗,他必须打下去,哪怕就算要死,也要战死在沙场!
李焕缓缓放慢了速度,策马行至李元修的面前,见他面上毫无惧色,便冷冷道:“二叔,为了你自己的荒唐野心,难道要让整个幽州城的百姓都给你陪葬吗?”
李元修闻言,仍是一脸坚毅,纵马上前几步,定定地看着他道:“焕儿,咱们李家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身为李家子孙,这一辈子只可战不可降!”
李焕没有直接开战,并非念及俩人之间的叔侄情深,只是不想牺牲无辜百姓的性命,于是,又开口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肯降,我就放过城中那些无辜百姓...”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李元修出手止住,冷笑道:“废话少说,本王在血雨腥风里闯荡了半辈子,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告诉你,本王不怕死,本王的子民亦是如此。”说完,他便抬手从剑鞘中抽出沾满血污的长剑,握在手中道:“今日一战,你我皆已没有退路了!”此时的他,自知已到绝路,心中只存着求死之心,全无存活之念。
李闯闻言,蹙起倔强的眉,乌黑的眼睛积蓄着凛冽的杀气,沉下脸道:“等下,我不会给你留全尸!”
言罢,俩人相互对视一眼,彼此冰冷的目光一碰,只觉,将方寸之间的雨水和空气都要被冻结住了。
李焕和李元修同时后撤,待行至自己的军前,李焕拔剑指天,高声道:“这是最后一战!本王要你们全力以赴,杀身成仁!”
“是!”众人拔剑应声,气势磅礴。
“杀!”
“杀!杀!杀!”
剑锋一指,铁骑滔滔,两军迎面而战,乱剑齐下,惨叫嘶鸣声声震耳,雨水血水滴滴惊心。纵使李元修骁勇善战,终究还是难敌李焕的精锐骑兵。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他的军队便杀光殆尽,他独身一人,持剑站在包围圈中,看着尸横遍地地战场,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忽而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哈!天大地大,却惟独容不下一个骄傲的李元修。”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人用锋利的长枪刺透他的后背,李元修身子一僵,瞬时吐出一大口鲜血,继而晃晃悠悠地跪倒在地。
李焕跃下马背,手中的长剑沾满了血污,却被大雨渐渐冲刷下去,泛出丝丝寒光。
李焕将冰凉的剑锋抵在李元修的脖颈,开始一点一点地加重力气。此时,李元修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却依旧不愿认输,微微昂头,挥剑而起。
李焕冷眼看他做出这等微弱无力的反抗,趁势用力一推,再次让他跪倒在地。他跟着上前一步,将长剑横在李元修的喉间,俯身在他的耳边,冷冷道:“今日我要用你的人头,祭奠我的父皇!”
“呃!”
寒光猛然闪过,李元修应声而倒,只留下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在李焕的手上。昏暗的天边忽有一阵雷声传来,听起来既压抑又沉闷...
***
京城。
在夜幕笼罩下,数匹疾驰而来的骏马匆匆奔入京城。为首的那人身穿黑色斗篷,长长的帽檐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又黑又长的衣摆好似两只巨大的翅膀,不停地随风挥舞着。
因为圣上大行,城中各处皆是一片肃穆的白色,全城宵禁,百姓全都安安静静地留在家中,闭门不出,过了戌时三刻,就连烛灯都不敢再点。
黑衣人朝着宫门的方向快步行进,谁知,走到半途,他忽然想到什么,慢慢缓了下来,继而猛地掉头,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黑衣人趋马来到一处偏僻的宅院门口,继而翻身下马,他的随从匆匆上前,叩响了面前的那扇厚实的黑色木门。
片刻,有一位年迈的老翁颤颤巍巍地过来开门,他佝偻着身子,提着白纸灯笼照着地上那双官靴,只听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我找宋将军。”
自从战败庐陵王之后,宋璟龙就一直被免职在家,因为痛失长子,他曾一度悲痛难耐,夜夜酣醉至天明。
李闯看着眼前这个蓬头盖面,胡子拉碴的魁梧男子,真是很难将他和以前那个战功赫赫,英明神武的宋将军重叠在一起。
整日借酒消愁,宋璟龙已全无斗志,但听到李元修身亡的消息时,他还是忍不住神情激动,捂着胸口,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李闯闻此,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兵符,递给他道:“你曾是我二哥最得力的部下,如今,王皇后独掌朝政,残害李家宗室子弟,我们兄弟俩必须要站出来。本王希望,宋将军能站在我们这一边。”
宋璟龙听罢,神情一怔,深知他这话中的含意,喘了口气,低声道:“我不过只是一个落魄败将,如何能助二位事成?”
“宋将军驰骋沙场多年,曾经百场不败,是我大允朝唯一一位不败将军。只要将军肯助我们兄弟一臂之力,李氏江山势必光复!”
李闯见他脸上还有犹豫之色,心中灵机一动,不由俯身行礼道:“如今时间紧迫,还请将军以天下社稷苍生为重!”
宋璟龙确实十分为难,他曾经誓言效忠二皇子李焕,可如今,自己若是与他一并起兵造反,日后,岂不是要和父亲宋昆对立。
李闯继续道:“父皇突然驾崩,这定是王皇后恶毒所为。父皇生前明明立下诏书,立我大哥为太子,继承大同。然而,那妖后却一直压着诏书,迟迟不让太子即位。难道,将军真的看不出来她想作甚么吗?”
太子李建安已被幽禁于太和宫多日,若是再继续拖下去,他的性命也难保住。为了谋朝篡位,那王皇后下一个要动手的目标,一定会是他。
宋璟龙闻此,脸上的神情变换不定,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深知改朝换代的后果,有多么地严重。这种临危受命的使命感,让他无法轻易说出一个“不”字拒绝。
思量片刻之后,宋璟龙终于下定决心,自古忠孝两难全,他总要做出一个选择的。
李闯见他答应领兵,不由心中一喜,将兵符交给他道:“南北十六州的援兵三天之后,便可抵达京城,到时候还请宋将军亲自领兵冲进宫城,解救太子,擒拿妖后王雉。”
宋璟龙闻言,忙跪地接下兵符,沉声道:“罪将宋璟龙听命!”
李闯点点头,换了另一种严肃的语气,沉声道:“三天之后,午时一刻,请将军静候于东城门外。”
这势必会是一场苦战,不论最后谁赢谁输,双方都会损失惨重,死伤无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