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成春趁着天还未大亮,领着两个小厮从自家的后门出走。他们走后,胡氏的心也跟着悬进了嗓子眼里,她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安,双手一个劲儿的绞着帕子,轻咬着下唇看向门口。
直到近中午时,何成春方才平安归来。胡氏小跑着迎上去,眼中隐含点点泪光,待见自己丈夫浑身上下都好好地,不禁双手合十,心中暗道一声: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胡氏的娘家人都平安无事,家中的粮食也够用。胡老爷子天生胆小,早在难民涌来之前,就花钱雇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看家护院。现如今,一般的人想要硬闯,实乃难事!
胡氏听罢,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新放回肚子里去了。夫妻二人回到屋中,胡氏亲自服侍着何成春梳洗更衣,就连他脚上沾满泥水的鞋子也要亲手给他脱下来。
何成春微怔,稍显有些不自在,直望着她道:“我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上脏得很,还是叫丫鬟进来收拾吧。”
胡氏闻言,只向他摇摇头,声音温和的说道:“无妨,妾身不嫌弃。”
何成春细细打量了她半晌,见她眼里还水汪汪地,忙手抚着她的膝盖说道:“老丈人和丈母娘都安好,你那几个兄弟姐妹也都好着呢。蓉娘,你就放宽心吧。”
胡氏被他这么一安慰,眼眶更红,反倒险些要哭。常言道,患难夫妻见真情。何成春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今天却为了自己涉险犯难,想来,这世间再没有比他更在乎自己的人了。
何成春见状更急了,一时间也想不出话来哄她,急得来回踱步。“蓉娘....你这是....”
胡氏回睇他深深的一眸,抬手用帕子擦擦眼角,开口道:“妾身不好,又惹得夫君烦心了。”说完,忙给他理理衣带,回身端来了小菜和清粥。
何成春坐下,就着小菜喝了几口清粥,随即想起一事,抬头道:“对了,蓉娘。早上那会,小五小六儿不是故意不听你的吩咐,他们都是被吓得。等会儿出去了,你别难为他们。”
胡氏自然应了,眼神柔和下来,抬手夹起一块腐竹喂进他的嘴里,轻声说道:“妾身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宋欢颜在外敲门,她过来想要问问舅舅,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何成春早已收拾妥当,胡氏让着她进来吃茶。何成春稍微回想了想,才道:“街上的流民还是不少,只是折腾得不比之前那般厉害了。他们大多三五个结成一伙儿,四处流窜,看见谁家没人就进去歇歇。”
宋欢颜听罢,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官府那边呢,可有什么苗头么?”
何成春长叹一声:“没消息,我是半个官兵的人影儿都没见着啊。”
宋欢颜听了,也忍不住暗叹一声:难怪,当初崔教书要向院部告他一状,这个陈县令还真是昏庸无能呐。
傍晚时分,宋欢颜过去给何老爷子喂药,老爷子没什么精神,却还是坐起来身来,询问道:“那帮流民还没走么?”
宋欢颜微微摇头,“舅舅早些时候,领着小厮出去看了看,说是都还在呢,只是闹得没那么凶了。”
何老爷子听见她这么说,忽地眉头微蹙,眼中尽显疑虑。
宋欢颜见他神情有变,忙道:“外公,您怎么了?”
何老爷子皱着眉头盯着她,沉声说道:“颜儿,你从小喜读医书,可曾知道何谓时疫之症啊?”
宋欢颜闻言,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忙点了点头道:“颜儿知道。此症有由感不正之气而得者,或头痛,发热,或颈肿,发颐,此在天之疫也。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
“最近镇上突来这么多流民,他们皆是长途跋涉而来,每日饥不择食寒不择衣,实乃最易感染不正之气的。”
宋欢颜心里发慌,深提口气:“啊呀!这可如何是好?时疫一旦病发,疫毒之气会让整个镇子都跟着遭殃的。”
何老爷子行医多年,经验较多,于是,十分仔细地叮嘱她一番:“从今日起,凡是沾手入口的水,皆要煮沸而用,切记不可生食。家中所有人必须每三天净身一次,洗浴时还要用胰子洗净才可。家中的每一处地方,哪怕是犄角旮旯处,也要仔细清扫,不许有老鼠蝇虫。另外,你去书房找出辟温病散的方子,每天给大家服用一贴提早预防。”
宋欢颜听罢,一一点头应了,随后吩咐全家老小一道开始忙活起来。
一听见时疫这两个字,有不少人怕得双腿都要软了,在他们眼里,这病比山间的猛兽还要可怕千倍万倍。猛兽饱食便不会轻易伤人,可这病魔却不通人情,索命不见血。
宋欢颜的心里也不安稳,总是一阵一阵地发紧,这会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消炎药。万一发起瘟疫来,病气转相染易,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呢?她愈想愈急,连夜熬煮了十人份的辟温散,让大家伙趁热喝下。
何家的药铺药材充盈,宋欢颜索性多熬了几壶,依次分发给附近的邻居街坊,引得街坊们好生感激。
宋欢颜在厨房顿了大半宿,又和舅母胡氏计划了半天,终是见何家里里外外收拾整理了一遍。
不过,纵使如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宋欢颜不敢放松心神,因此夜不能寐,神情略显憔悴。
田氏见了,好生心疼,道:“熬药的事,先交给迎春看着吧。你赶紧回屋睡一觉,再这么下去,别人没事,你就得先病倒了。”她说完这话,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忙低头冲着地上吐了口口水,又拍了三下木桌子,“呸呸呸!乌鸦嘴,瞧着我这老糊涂。”
宋欢颜笑了笑,随即放下自己手中的物件,含笑道:“我这就回屋歇着去。您和迎春可得看好炉子,莫要给熬糊了。”
田氏闻言,一面系好围裙,一面答应道:“你就放心吧。”
宋欢颜出了厨房,往偏院的厢房走去。路上,碰巧见了坐在院中的何福官,便停下脚来打了声招呼,“日落天凉,表哥还是进屋歇着吧,免得着了凉。”
最近,何福官对宋欢颜的态度明显改善了不少,都是胡氏好生好气劝出来的。只是,他还是不怎么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呆着,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出来见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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