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唐门礼(三 )
这次与雷风烈的同行却是完全不同。陆拾本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够闷的家伙了,没想到雷风烈的话竟然比自己还要少。这一路行来已经七八日了,自己不问,雷风烈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对坐着无言终日。
这个仿佛比赛沉默一般的情景持续了数日,最后还是陆拾输了,忍不住开口问话。
雷风烈抬起头,答道:“都比你好。”
陆拾无语。越了解雷风烈,他越明白什么叫不会聊天。两年前自己初识她时便是如此,她似乎只会两种说话方式,答非所问或者用话噎你。
雷风烈答完话便饶有兴趣地看着陆拾,道:“你居然会主动提起十方号。看来当日的事情,你是真的想通了。”
陆拾一愣。被雷风烈提起,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经意间便提起了这两年一直不敢回想、不敢提及的那艘船、那些人。
看来,自己真的是想通了吧。
陆拾苦笑道:“两年前你便教训过我,说我这般将事物的责任尽归己身,并非什么侠义之心,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的任性罢了。唉,理解你这句话,我用了足足两年。”
雷风烈点点头,道:“所以现在你学会把责任都算在别人身上了?”
陆拾被这一句话噎得险些摔倒。雷风烈这话说得自然而然,语气中完全没有讥讽之意,但正因如此,听在陆拾耳中却更显得刺耳,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只得讷讷不语。
如此不语良久,陆拾勉强将心思从往事的回忆中解脱出来,问道:“我们究竟是要去哪里?你把我带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雷风烈抬起头来,道:“现在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我们需要你做的,是去听那个人说他十年前的一段经历,然后你判断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陆拾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显然这件事并非是雷风烈个人之事,很可能是涉及到雷风烈出身的岭南雷氏家族,甚至像上次一样,牵扯到若干势力的博弈。
略一思忖,陆拾皱皱眉,道:“这件事颇不容易。先不提是否能够确定你所说这人是否说谎,单从时间考虑,十年的时光,足以让人的记忆产生很大的错误和混乱,当事人很容易将一些错误的记忆当作事实,并真的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说到这里,陆拾顿了一下,道:“说起来这些东西都是叶大哥教给我的,你们为何不直接去请叶大哥帮忙?他来做这件事比我要靠谱多了。”
雷风烈摇摇头,道:“这件事情,目前叶离尘还不知道,我们暂时也不想让他知道。”
陆拾一愣,雷风烈也不再过多解释,只道:“总之已经快到了,你且去看看便知。”
大车渐渐停下,雷风烈道:“到了。”言毕便跳下车去。
陆拾心内犹疑。之前在十方号上他曾与雷风烈并肩作战,并借这神秘女子的指点,成功探索到适合自己的武道之路,在他心中,雷风烈堪称是自己的半师半友,陆拾对其是如同叶离尘、杜刑等一般尊敬的。所以这次雷风烈叫他来做一件事,他便毫不犹豫地来了。
基于之前的经历,他一直以为雷风烈和叶离尘之间存在着合作关系,或者最起码是不存在冲突的。谁知从方才雷风烈的口风中方知,现在要做的这件事,竟然是需要瞒着叶离尘的。
这便让人颇起疑心了,莫非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有可能对叶离尘不利么?若真是如此,自己又怎能帮雷风烈这样的忙?
陆拾也跳下了马车,定睛看去,却见眼前十几户人家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好一个静谧的世外桃源。
马夫也早已躬身在一旁待命。雷风烈对那马夫低声交代了两句,他躬身应是,径自牵引着马车转身去了。
雷风烈领先朝其中一间房子走去。陆拾愣了一下,紧随其后。
越走近这小小村落,陆拾越觉得一阵阵奇异的压力让自己心神不宁。他曾在封州城久经战阵,此刻一眼便看出,这十几间小屋看似随意排列,其实内有玄机,疏疏落落之间相互呼应,俨然一座隐藏杀机的战阵,而雷风烈所去的这间房屋,便是这战阵的阵眼,隐隐被别的所有房屋所拱卫。
这等格局,绝对不是巧合所能形成的。
已近黄昏,屋顶的茅草随着微风摆动,穿越小村的河水静谧地淌过,小小的石桥被昏黄的阳光染成了金色。一切看起来如此和谐,身在其中的陆拾,却只能感到一阵阵寒意。
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这个小村的设计是如此险恶。你踏下的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你所站的每个位置,都被三个以上的隐秘狙击点环绕;你每一道观察的视线,都被各种看起来自然的障碍物遮挡……陆拾只觉得背后沁出一阵阵冷汗。
如果自己是他们的敌人的话,现在怕已经死了
即使还没见到一个人影,没感觉到一分高手的气息,只这些简单的建筑和布置,已经让陆拾明确地感应到,此乃死地。
雷风烈要求自己见的,被这样重重守卫的,究竟是什么人?雷风烈想要做的这件事,究竟是何等的大事?
陆拾越发觉得忐忑了。
雷风烈似乎感应到了陆拾的紧张,却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是带着他一路走到最里处,走到那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屋门口。
离屋门还有十步时,二人骤然停住脚步。
仿佛恶魔在这一瞬间打开了闸门,十数间房屋,突然同时自门扉、窗棂之间溢出鲜血,瞬间将世界染红。
但两人却都没有注意这恐怖的景象。
因为几乎在同时,雷风烈和陆拾二人均感应到了眼前这间屋内那股强悍的气息,它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傲慢,突然自这小屋内爆发出来。
威压来自眼前这身处核心的房屋,也是唯一未曾溢出鲜血的房屋。这强大的威压,比那十数间血屋,更让陆拾觉得寒毛直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