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历二年,春。
幽国都城翼城之内,草木葱茏,繁花似锦,蓝天白云,映衬着碧水涟漪,清波濯濯。街巷之上,更是游人如织,商贾纷杳。自从四国安定之后,各国皆致力于发展国力,本就是幽国商贸重地的都城,更是远比往年还要繁荣。且一月后,还有一件足以轰动四国内的大事,那便是幽帝云破天的大婚。
云破天要迎娶朝中重臣之女,这是早在半年前便订好的婚事,而云破天执意要邀请百里墨和月清流到来,到等到这个位高权重之人同时有空,便不是件容易事。因此,一拖延,就到了这时。
尤其是在幽帝大婚之日,百里墨与月清流还将陪着新郎云破天共同绕城一周,以表贺意,更是让早有耳闻的百姓,纷纷期待能一睹这两位四国内有名的俊朗男子真容。
于是,翼城今年的春天,格外热闹起来。
在大婚前一日,翼城最为热闹的大街之上,两个人影策马而来,在其中一间客栈前停住,马上两人翻身下马,驻足而立。
“姑——不,公子,我们今晚要入住此处?”
说话之人,是个面容清秀,身材瘦小的书童打扮少年。而被他唤作“公子”那人,一身绛紫色长衫,脑后黑发整齐束起,虽英气勃发,但在眉眼之间,掩不去一缕靓丽之色。而这人,正是失踪多时的萧紫衣。
“不错,怜儿,你去要两间视野最好的上房,要能清楚看到明日游街的队列,银子不是问题。”
“公子,我们要住多久?”怜儿偏头询问。
萧紫衣一笑,“尽管住下来便是,反正明日幽帝大婚,这热闹我是看定了,余下之事,待之后再议不迟。”
“是,公子。”
怜儿疑惑地看了萧紫衣一眼,这才走入客栈中。她想不明白,萧姑娘平日里一直行踪隐蔽,从不张扬,却不知为何,自从决定前来翼城,便不再隐藏自己,今日更是招摇得入住在翼城最繁华之处。她说要看幽帝大婚的热闹,怜儿是并不相信的,她跟着萧紫衣时日虽只有不到一年,但她能看出,萧姑娘并非好热闹之人。
但萧紫衣脸上的笑容,却做不得假,这是让怜儿唯一感到欣慰之事。从前的萧姑娘,似乎总是藏着心事,鲜少见开心的神情,而这几月来,像是换了个人,变得开朗愉悦起来。
萧紫衣扫了眼怜儿神色,多少明白她心中所想,只微微一笑,并不解释。离开崇州城之后,萧紫衣四处游历,之前虽也在四国之内奔波,但皆是为联络复仇之事,未曾好好浏览过四国风景。如今放下一切,便发觉是穿越至此后,过得最为悠闲的一段时日。
她怀着惬意心境,饱览美景,感受四季,终能慢慢拂去心中祁桓之死带来的阴霾,走出伤痛阴影,日渐变得释怀。墨说得对,祁桓内心,其实早有决意,语气靠着服药来维持,还要面对与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女子为夫妻的事实,也许他更宁愿放开这一切。只是这天人永隔,总难免伤怀。
这名唤怜儿的少女,乃是萧紫衣去年秋日,在街上遇到卖身葬父的少女。萧紫衣买下她,也为自己旅途之中做个伴。萧紫衣怜她身世,便为她更名作了“怜儿”。
闻听云破天大婚,又听说百里墨与月清流做出陪伴行街的决定,她知道,是该回归的时候了。萧紫衣明白,他们在等,尽管两年岁月已过,可他们却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她,他们在等待她。
于是,她来了,倦鸟终有漂泊疲惫一日。
而此时翼城禁宫大殿之内,三个身形挺拔,俊朗各异的男子,手执酒盏坐于正中,透过开启的门,遥望着殿外春光无限。
云破天遣退宫人,其余两人亦屏退了随从,偷得浮生半日闲。
“看你们这神情便可知,她来了,是不是?”
云破天视线在百里墨和月清流身上流转,百里墨头戴金冠,一身黑袍,金丝镶绣,腰间束以暗金腰带,身姿颀长,面容俊朗,眉宇间,更添了王者之姿,越发显出气度不凡。唇边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却使人感到温暖自信。
“破天,还未祝贺你。”百里墨说罢,举杯饮了一口美酒。
“不错,这等喜事,理应普天共庆。”
月清流手端酒盏,举杯示意,一袭月色长衫,却绣着招摇的七彩纹路,随着他的举手投足,流光溢彩,脸上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一双蓝眸似海水澄澈,却又似隐含着浪涛,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云破天朗声一笑,虽未得到答复,可却已然肯定了心中所料,“想来你我三人年纪相仿,眼下我即将大婚,你们两位,是否也该考虑下终身大事?”
“一个人岂非更加逍遥自在?”月清流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百里墨则选择了沉默,笑着复又饮酒。
云破天将视线掉转向院内一株娇艳花朵,黑眸中沉淀出些许意味深长。他二人心思,云破天怎会不懂?遥想起多年以前,那一只素手掀开易容面具,映在阳光下坚韧娇美的面容,也曾令他神往。但他终究不似他们执着,他选择了走上自己身份的一条必经之路,用婚姻来稳固江山。而内心深处,他似乎也明白,那个女子,无论结局如何,最终不会属于他。等待她的人太多,而他,只希望她能够获得幸福。
“我知道劝不得你二人,唯有佳酿一壶,友人一个。”
百里墨一笑,“不说这些,明日你大婚,今晚我们只求共醉。”
“好!”云破天忽而来了许久未曾有过的豪气,一拍桌案扬声道:“一醉方休!”
光影轻摇,勾勒出轩昂之姿。啸引九霄伏龙起,愁披天地剑霜吟,少时听琴楼台上,引觞歌啸眷疏狂,信江湖催人老,皇图笑谈逐尘浪。而那一曲终了,曲终人散时,谁才可在割断天涯处,携手共看红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