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远定定的看了他半响,齐浩然却是瞪圆了眼睛回视,一点也不心虚。
齐修远就挥手道:“行了,给你便是,只是亏了就没了,这些银子也不必你还。”
齐浩然立即笑嘻嘻的道:“大哥放心,我不白占你便宜,二十万两算你入股,以后每年给你分红。”
齐浩然是真的拿钱去做生意。
他知道大哥最近手松,留不住钱,与其如此不如交给别人去经营,以后每年有些收入,大哥要去做什么也便宜些。
齐浩然同样不会做生意,但他却认识不少会做生意的人,他得了二十万两,直接把十万两入股到周家的海贸生意中去,只要能平安回来就赚钱。
而剩下的十万投到了范子衿的钱庄,直接吃利息。
齐修远只当弟弟是好玩却没本钱才伸手与他要钱,等他意料到弟弟真是在给他做投资时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彼时他每年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分红,有这些钱,他跟皇后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就是想出海也能自己租下一整条船了,不用再蹭弟弟的船。
齐浩然还不知道他生平第一次独立做投资竟然就这么顺利,简直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这让他在穆扬灵跟前得意不已,“你们都说爷在生意上没天分,不会生财存钱,可你看,爷这一单生意做得如何?”
穆扬灵夸他,竖起大拇指道:“眼光独到!”
齐浩然更是得意。
自然,这同样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此时,齐浩然正带着兄嫂两家朝着大海驶去,一行人先去看了上次齐浩然穆扬灵发现的那个美丽岛屿,在上面住了半个月就继续西行,一路上看到漂亮的岛屿就上,看到有人烟的陆地更得上去拜访一下。
作为统治者,齐修远对外国人的统治制度和外国人民的生存状况也是很好奇和关心的。
一行人就以商贾的身份上岸与土著们交流,等他们从海上回到大齐时已是八个月后了。
齐修远做出总结,“论风景,各国各有不同,然而大齐地域辽阔,许多景色即便不出海也能看到;论人文及物产,各国更是不及大齐多矣。”
所以他觉得出去看看稀奇就行了,以后要玩还是在大齐内玩吧,大齐这么大,他每个地方都走走住住也就去好长时间了。
范子衿深以为然的点头,对齐浩然邀约道:“我倒也想去大齐各地走走,不知你是否愿意同行?”
齐浩然几乎想也不想就点头,高兴的点头道:“好啊,好啊。”
穆扬灵也没意见,大家纷纷看向齐修远。
齐修远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挥手道:“你们去吧,我还是更喜欢自个去玩,以后等我有兴致了再找你们。”
穆扬灵看着李菁华抿嘴而笑,李菁华脸色微红,就暗暗瞪了她一眼。
齐修远同样看到穆扬灵的目光,脸同样有些发红,却一本正经的板着脸道:“行了,大家在海上漂了那么长时间也累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齐浩然有些失望,晚上就凑到穆扬灵耳边抱怨道:“大哥也真是的,都是出去玩,结伴一块儿岂不是更好?他想跟嫂子独处,我们也没想打扰他们啊。”
穆扬灵就感叹,“那是因为他脸皮还不够厚啊。”
齐浩然习惯性的点头,点完了才察觉不对,立即压着妻子挠痒痒,咬牙切齿的道:“你这是说爷脸皮厚?”
穆扬灵咯咯的笑,“你敢说你脸皮不厚?”
齐浩然的脸皮的确厚,不管齐修远和范子衿私下与妻子如何相处,至少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夫妻俩从来都是离了三步远,玩的时候更是男女分开,虽然彼此相距不远,但肯定没多少交流。
不像齐浩然,不管是否有第三人在场,他永远走在穆扬灵身侧,而且有时候还会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一起走,兴致起来了,他完全不顾他人心中所想,直接要给穆扬灵作画,恩爱秀得即使范子衿有娇妻在侧也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更不要说一路同行的侍卫们了,大家对他恨得不要不要的,觉得荣亲王也太不知羞耻了,光天化日之下就公然秀恩爱。
穆扬灵觉得哪怕是在现代,她也不可能过得比现在更好了。
自从宝珠出嫁他们夫妻俩就完全是随心所欲的生活。
一开始,他们还会牵挂家里的孩子,但因为几个孩子本就是天南地北的呆着,牵挂在以前就存在。
而出游后,他们还可以顺道去看看孩子们。
比如去了岭南,他们会绕到广州,然后出海去看虎头和小狮子,跟他们住个半年一年的;去了西地,碰到外放的小豹子会停留一两年;盛大庆典时也会回京城,跟着小熊和宝珠住个一两年又出门……
真让穆扬灵觉得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齐浩然越来越大的脾气了。
老小孩,老小孩,或许是因为这样,齐浩然的脾气越来越大,隔三差五找借口与穆扬灵争执一番,非逼得穆扬灵骂他一顿才舒服,还对小重孙们美其名曰:打是疼,骂是爱。
害得几个重孙小小年纪就爱打架骂人,让孩子们的父母差点暴走,但对于身份尊贵,辈分至高的老祖宗,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穆扬灵觉得不好的地方,齐浩然却觉得最好不过。
他们年纪大了,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出门游山玩水,只能在自家的庄园或京城附近走走,如果不找些事情来做,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多无聊?
阿灵年轻时明明活泼好动,老了却总爱捧着本书靠在藤椅上看,但坐久了难免身体不适,他要是不逗着她动一动,怎么可能健康长寿?
齐浩然觉得他为妻子的健康操碎了心,坚定不移的隔天就气得穆扬灵从藤椅里站起来踹他。
齐浩然自觉武功高强,身体健康,肯定能比穆扬灵长寿,他是不愿意自己独活在世太久的,而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可能行自残之事,所以他只能让阿灵更健康一些。
但没想到,齐浩然比穆扬灵先病倒在床,看着穆扬灵亲手为他熬药喂药,齐浩然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比阿灵大三岁!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会先死?
齐浩然抓着穆扬灵的手一下就哭了,穆扬灵忙着急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屋子里候着的太医们也紧张的围过来焦急的看着齐浩然,生怕这位老王爷出事。
齐浩然拽着穆扬灵的袖子擦干眼泪,沉着脸看向太医,道:“你们一定得把本王治好,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总之爷得活过王妃,王妃一日不死,本王就不能死。”
太医们张大了嘴巴,震惊的看向齐浩然穆扬灵,不是说这两位伉俪情深,恩爱非常吗?
听着话不像是恩爱,倒像是有死仇的。
穆扬灵也瞪大了眼睛看齐浩然,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你这又是怎么冒出来的稀奇古怪的想法?”
齐浩然拉下她的手,严肃的看着她道:“爷是认真的,我要是先死了,留你一人在世上你得有多伤心?还是你先死,等爷料理完我们的后事爷就去陪你……”
齐浩然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哀伤的道:“大哥和子衿都先走了,你之前都伤心成那样,等我走了,你该多伤心呢?”
太医们心中一时酸涩非常,相视一眼后悄悄退下,但齐浩然随后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来,“你也别怕死,我们都活了这么久了,这世上该见识的,不该见识的我们都经历过了,子孙繁盛出息,我们还有何憾?”
穆扬灵心中一时好笑,却又无奈,更多的是感动,她压住快要落下的眼泪,直接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胸腔里有力的心跳轻声道:“傻瓜,你先死了我伤心,难道我先死了你就不伤心?”
当初齐修远与范子衿因病逝世,她虽然伤心难过,但最伤最痛的还是齐浩然,彼时就病了两场,特别是子衿去世时,他差点就没熬过来。
齐浩然舍不得她伤心,她又何尝舍得?
穆扬灵趴在他的胸膛上,伸手握住他的手,含泪笑道:“生死有命,不如我们约定好,不论谁先死都要在奈何桥上等另一人,活着的那人不准太伤心,好不好?”
齐浩然孩子气的嘟嘴,他还是想让穆扬灵先死,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他要是先死了,阿灵一定会伤心死的。
但生死的确不由齐浩然决定,平生第一次,他无比的配合太医们用药用饭,但身体依然急剧的衰弱下去。
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因为齐浩然和范子衿一样并不是急病,而是老了。
病能治,老却是不能治的。
太医们觉得老王爷要是坚持死在老王妃之后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老王妃先死。
但穆扬灵看上去身体好着呢,虽然因为照顾齐浩然憔悴了不少,但依然是一个挺健康的老太太,一点也不像快要死的。
齐浩然也看出来了,他的大限将到,是养不好身体死在妻子后面了,所以他开始拉着穆扬灵的手道:“阿灵,爷要是走了你得帮我打理好兵器库里的兵器,隔一天就要把它们擦一遍,勤打磨些,别让它们生锈了……”
“还有爷马厩里的那些马驹,你时不时的也要去看一眼,别让几个混账小子把它们祸祸没了……”
又避着穆扬灵把几个孩子叫到床前,让他们照顾好穆扬灵,他走后要每日抽空逗她开心,带她出去散步,不许她独处……
穆扬灵在外面听得泪流满面,进去照顾齐浩然时却一点不露,喂他吃药时还故意嫌弃道:“几个孩子都烦得很,总是跑到我这儿来献殷勤,家产早已他们分好了,便是来缠我,我也没多少好东西给他们呀。”
齐浩然放心的笑道:“这是他们孝顺你呢,哪里是为你的私房?”
孩子们孝顺穆扬灵,齐浩然总算是放心了一些,他留恋的看着穆扬灵,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穆扬灵手里捏着一块儿糖要给他去掉嘴里的苦味,见他闭上眼睛状似睡着,她眼圈不由一红,抖着手指去摸他的脖子,半响才收回手,慢慢的靠在他胸膛上,泪如雨落。
其实这一生能有这一人相伴,就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了,连带着前世也值了。
等屋外的下人发现不对劲时,俩人的尸体都微凉了,丫头婆子骇得连滚带爬的叫来太医。
王府的大小主子们也很快赶来,看到穆扬灵靠在齐浩然的胸膛上,俩人脸上都带着浅笑,一时心中又酸又痛,忍不住痛哭失声。
太医们检查过一遍,得出一致结论,“老王爷仙逝在前,老王妃仙逝在后,不过小王爷们放心,两位都走得很安详,并没有痛苦。”
所有人都觉得穆扬灵是殉情,世人都觉得这位王妃至情至性,不怪王爷对她情根深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