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天静静地陪着雲薇,也没说话。虽然雲薇刚才那段话,很学术,听上去似乎也很绕口,但他却明白了雲薇的意思。
雲薇嘴上说不相认,甚至逼着唯一知情的他发誓不能泄露,是她在权衡了各种纠结之后,做出的决定,表达的态度,控制的意识。
这种纠结,在于无法抹去的上一辈之间的爱、恨、嗔、痴、怨,也在于她对于自己无法再恢复当年状态的耿耿于怀,亦或者是说对于自己不再是青阳心中保留的样子,而耿耿于怀。
然而,再多的纠结也难以阻止她想靠近岳青阳的心,这样的心,也是她最真实的潜意识写照,这样靠近的行为,是她难以控制的潜意识行为。
爱而不得,很痛苦;逼着自己不要去爱,却根本阻止不了爱,更是苦痛。强大如雲薇,其实也逃不开这种意识与潜意识的博弈,也对这种说与做的距离,彷徨纠结,束手无策。
二人就这样沉默地并肩站着,各自看向远方,若有所思。直到闻天的电话响起,从听筒里传来清脆甜美的声音:
“亲爱的帅气的闻天哥哥,赶紧捎上我姐姐,下楼吃饭吧,大家都严阵以待,就等你们咯!云姨做了好多好吃的呢!你再不来,我的口水都要流到汤碗里去啦!”
“好,小馋猫,我们马上下楼报到!”张闻天面色柔和,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两人简单的两句对话,足以让旁人感受到他们除了激情之外的柔情蜜意。雲薇微笑着一叹,轻怕闻天的肩:
“走吧!还有,一会儿长辈们如果逼问我的感情问题,记得多拿你和雲奇的事替我挡枪哦,谢啦!”
说罢,雲薇转身往出走,可刚走两步,便听见闻天在身后认真问道:
“雲薇,说与做的距离是很远,但你比我更清楚,这个距离不是不可调和的!”
听到闻天的质问,雲薇猛地停下脚步,她背对着闻天,半响说不出话来,最终才艰难地开口:
“闻天,如果有一天,我实在绷不住了,不管一切后果地告诉他真相,你会不会鄙视我,连自己的决定都可以推翻?”
张闻天一愣,随即快步走到雲薇前面,直直盯着她:
“当然不!不说,有不说的固执与理由。但说破,就证明是时机到了!雲薇,你对所有人、所有事,都可以果敢,为什么独独对你们俩的问题……”
“因为害怕,因为不确定,因为不完满,也因为不仅涉及我和他。父母的离世,或许能让我放纵一些心底对他的感情,可他要如何面对?毕竟,他的父母健在,且感情状况依然不美妙。”
“那你觉得这样对岳青阳公平么?你知道一切,并单方面做了决定,还封杀了让他知道的一切可能!他甚至像个傻瓜一样……”
雲薇蹙眉,打断闻天的质问:
“像个傻瓜一样被我耍,是么?我不是故意耍他,我只是……”
雲薇语塞,她的确有很多理由,却也不可否认闻天刚才的质问是有道理的。停顿了一瞬,她才轻叹道:
“的确不公平,可我现在却做不到更公平。”
谈到这儿,张闻天直到自己今晚再说什么也没用了,遂调整了心绪,复而开口:
“哎,我算是知道了,真的不能惹女人。女人一旦想隐瞒什么,真的有可能隐瞒一辈子。只是,很心疼你,也很遗憾,青阳没能把握住你。”
雲薇长呼一口气,她知道,闻天的话很是触动自己,可她始终还执拗在自己的那个既定思维里。她始终觉得,给不了青阳最好的自己,还不如不以过往的身份出现,这样他至少有机会去寻找更好的缘分。
“算了,什么心疼和遗憾都丢一边吧,暂时和他做好搭档就行!”
雲薇干脆地止住了话题,二人下楼,然后便跟没事儿人似的,融入了几家联欢的美好氛围里。
这一晚,对于青阳和雲薇来说,都有些难眠。因为白天的触碰和悸动,都太过真实,而彼此心中的后撤步也更是明确。当然,又恰逢赶上了新任务的到来,二人都更快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将思考重点放在了即将到来的任务上。
是以短短一天的时间,他二人便做足了功课,虽然还有些细节暂没得到完整反馈,但也足以支持他们在周日晚的赎悔心屋准备会上,交换意见,达成共识。
只是,这一次的不争不吵,目标一致,倒是让习惯了他俩水火不容状态的张闻天,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本来还打算在开始讨论之前,把二人糗上一番:
“你们今天该不会又要为定什么case而吵吧?还是说依然要Dorothy从中调解与拍板决定?”
可这两位大神就愣是没给张闻天说出此话的机会!
一入会议室,闻天便看不出雲薇脸上还有丝毫昨晚的惆怅,看到的岳青阳也是如往常般少言俊酷。可落座后的这二位,对话却是这样的:
岳青阳:“喂,你那边的信息收集怎样?”
张雲薇:“七七八八!”
岳青阳:“误会?”
张雲薇:“嗯,难言之隐引起的两伤!”
青阳了然地点点头!
张闻天却万分疑惑,什么情况?什么信息?七七八八?肯定不会是小七和老八!雲薇有事从来都是第一时间给他指示啊!昨晚他才和雲薇见过面,还聊了很多,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呢?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二人知道,而他张闻天不知道的?
于是,闻天困惑的眼神在雲薇和青阳之间来回扫视。可那二人却似乎谁也没有解释的意愿,只继续他们的对话。
张雲薇:“你呢?时间这么短,了解到什么有用信息了么?”
岳青阳:“当然!已经八九不离十!”
张雲薇:“错觉?”
岳青阳:“嗯,感知觉的错觉,应该也算是误会。”
雲薇淡然地点点头。
这下,张闻天彻底懵圈了,他一脸无辜,忍不住插嘴:
“大哥大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任务讨论会,变成了猜谜会了?”
闻言,雲薇和青阳都看了张闻天一眼,却不直接回答他,而是彼此对视道:
岳青阳:“怎么样?下周的任务,就是她了!OK?”
张雲薇:“没问题!不过,怎么说服她来,还得你指导青鸾!”
岳青阳:“好!”
说罢,岳青阳起身,欲走出会议室,却被雲薇一把抓住:
“指导的事情,不急这两分钟,咱们还是先交换信息,同时给闻天把惑解了吧!”
岳青阳透过薄衫感受着雲薇手掌心传来的冰冷温度,并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雲薇也似感到了不妥,讪讪地放开青阳,然后三人重新聚在一起,整合事件的前因后果,分析来龙去脉。
原来,就雲薇和青阳所调查和整合的情况来看,孙玲虽在性格上有一定缺陷,行事也过于极端,但本质却谈不上坏到骨髓。试想,如果她真的无可救药,或者下了狠绝之心,恐怕青鸾和她室友们的现状就不仅只是轻度中毒了。
他们如是分析:
孙玲性格偏内向,自尊心极强,习惯了什么事情都往心里藏,因此在强大的学习和就业压力下,在诸多误解堆积,万事进展不顺的时候,迷茫困顿的她,不知如何处理,却又因两个导火索事件,或者说是两个意外与误解,掀翻了她久藏心中的不满与不平。
于是,黑暗的小火苗便开始怒烧、作祟、甚至想破罐子破摔,起了歹心,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而所谓的导火索,一是朴善爱保研事件,二是肖晗获得翻译实习机会后,与上级主管的感情问题曝光。只可惜,孙玲对这两个事情,应该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以……最终还是走偏了!
都说学校是片净土,比外界要单纯。但其实,学校也是个小社会,有着许多社会问题的折射。只不过身在校园象牙塔里的大部分人,始终因为经历得少,难以透过现象看到本质,更难以在第一时间做到客观看待和接受。
信息整理完毕,雲薇和青阳心领神会,闻天也终于大致清楚了始末,他无不感慨道:
“我自是一直知道社会的复杂性,也清楚生活中的许多黑洞。但赎悔心屋的工作,让我集中见识了更多。身处学校,竟然也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下毒?现在的孩子,真是……出离得大胆!”
闻言,雲薇点点头:
“是啊!巧的是,之前讨论过的朴善爱的求赎短信,也跟这个事情有关,倒是可以两个case联合处理了。”
说着,雲薇翻出了之前的信息,再一次展示在其他二人面前。曾经普通的一条求赎短信,曾经在讨论中被暂时排后的求赎任务,现在却显得极为不普通:
“神秘的赎悔心屋:您好!您的存在是个传说,可我还是忍不住想一试。
我是一个为自己的言而无信后悔的学生!
因家庭破产,我出国梦碎,心中隐痛。不想辜负父母的期望,便转而保研。虽成功,却无法开心。因为我的变卦,导致我室友以一名之差错失机会,而她当初参报,还是受我鼓励。
如此错付朋友的信任,影响他人的征途,我是个坏人么?我是否可以言悔求赎呢?盼奇迹和回复!朴善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