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阳一向不喜欢管闲事,即便这事发生在自家门前,他也没有太多前去一探的想法,左右不过是突降大雨、雨天事故罢了,而且听声音并不激烈,没有呼天抢地、哀嚎悲鸣声,多应无大碍。于是,微微蹙眉后,他径直迈上台阶,走到家门前。
可就在他掏出钥匙准备进门时,却听闻身后车开走的声音,短暂的犹豫后,恻隐心突起,他回望一探。
不曾想,这回眸一望,他竟看见了半坐在地上的张雲薇,还有一个蹦跳转圈的十岁出头的小男孩!
对于这个时间,张雲薇以这种姿态形象,出现在自家门前的马路对面,岳青阳已经出离意外,而她脸上那连密密麻麻的雨线都无法遮挡的笑,更是相当抓心!那是一抹熟悉的笑!久藏与心中记忆深处的笑!像极了自己心中的小公主那轻松自在的笑!
幻觉?
可下一刻,当他看到小男孩扶着雲薇费劲地站起来,她的左脚似乎站得并不踏实,岳青阳瞬间便从恍惚中回到现实!
这个女人哪里是什么公主,根本就是连男人见了也暗叹自愧不如的女汉子!想来刚才的场景应该是,张雲薇看见某弱男孩面临车祸危险,于是便奋不顾身地飞身救人,结果,孩子无事,她的脚遭了殃!
她又在当自己是超人么?她难道不知道腿脚对于跆拳道练习者的重要性么?她过几年不是还要冲击跆拳道黑带五段么?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英雄主义?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个女人?
岳青阳一边如是想,一边迈着大步向马路对面走去!
他没注意到,自己竟是不自主地就扔掉了手中的便利袋;
也没注意到,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下速度;
更没注意到,自己竟是在心里对她编排的同时,也自然流露着关切和心疼。
……
于是,再下一刻,比雨声更加让雲薇觉得清晰的,是耳边传来的低冷男声:
“张雲薇,这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你怎么当受伤超人,当到我家门前来了?”
听着嫌弃的话,雲薇在看到路灯下多了一抹挺拔修长影子的同时,也感受到右手臂上增加了一股支撑扶持的力量。这力量,竟透过湿透的衣袖,给她带来丝丝温暖,并让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雲薇偏头看向一脸冷峻,但也难掩眼中担忧的岳青阳,他左手宽大的手掌正握着自己的右手臂,右手则随意地插在牛仔裤兜里。一瞬间,雲薇那按捺了一整晚的复杂心绪再次翻滚而上。
“我……”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无言以对。
所幸,面露喜色的小男孩,突然大声惊呼,打破了尴尬:
“大哥哥,原来你认识这个姐姐!太好了!刚才多亏了这个姐姐救我!可她左脚受伤了,还不去医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还是马上回家通知我父母吧!”
“你认识我?”这下,换成岳青阳吃惊!他怎么对这个跟自己年少时还有几分相似的毛小子,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嗯!你是住在隔壁house的大哥哥嘛!我见过你,不过你可能并没注意到我!我父母当时还开玩笑说,如果我好好吃饭、努力锻炼,将来长大了也可能会像哥哥你这般挺拔英俊哦!”
看到救自己的大姐姐无碍,且认识邻居哥哥,小男孩已经在突来的意外震惊后恢复了活力,说得眉飞色舞,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闻言,雲薇无奈摇摇头,这个岳青阳,是有多冷酷孤寂?连邻居家的孩子都不认识!岳青阳也有些尴尬,不过在雨中扶着一个浑身湿透并受伤的女人,听着一个莫名的小鬼头沾亲带故的自我介绍,并不是太美好的画面,于是他很快冷下脸来:
“小鬼头,快回家!当心还没长大变帅前先淋湿感冒了!哥哥会照顾你这受伤的大姐姐!还有,以后大晚上别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自己过马路也小心点!”
小男孩一哆嗦,似不敢反抗岳青阳这不是命令却胜似命令的话,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雲薇,只见雲薇微笑着对他轻轻点头,示意他最好听话照做。于是,这个小人精放开扶着雲薇左臂的双手,向后一撤步:
“遵命!我这就回去!大哥哥,那姐姐就拜托你啦!”
然后又看向雲薇,九十度鞠躬:
“雲薇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你要好好养伤哦!我从大哥哥的话里,已经知道你的名字啦,我叫明未来,大家都叫我Kony!再见!”
说罢,Kony眼神怪怪地在雲薇和青阳之间来回打量了几番,然后便一溜烟跑掉了。那模样,好像是误当了电灯泡的人赶紧撤离,以降低招烦指数一样,这副人小鬼大的早熟样,让剩下的两人都哭笑不得。
司机早走了,小Kony也撤了,现在只剩下了“救世主”张雲薇和支撑着“救世主”的岳青阳。眼看雨即将越下越大,两厢无语伫立于路灯下也不是长久之计,来不及盘问雲薇为何会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岳青阳,只想着先带她离开:
“我家就在对面,先去我家处理一下,雨停了再走吧!”大概是了解雲薇的脾气,岳青阳这话,虽说得果断肯定,但隐隐透着商量之意。
可雲薇看着面前的青阳,却难以恢复曾经的常态,因为现在的岳青阳对她而言,已经不仅仅是雲奇曾经的中意之人、赎悔心屋第一个委托人的堂哥、某个有个性且令她有些好奇的普通男人了,更是她张雲薇心中暗暗惦记了数年、曾经让她有过情窦初开之心动的他。
然而,此刻,在心底盼望了多年的相见、相认时刻,雲薇却除了想逃避,再无做其他的勇气。于是,她快速把头一偏,不让岳青阳看见她眼中的复杂情绪,尤其是浓浓的不舍:
“不用了,我车就在附近,我自己能行!”说着,雲薇推开青阳搀扶的手,准备独自离开。
可刚迈出第二步,伤脚的触地受力,便让她浑身一哆嗦,差点再次倒下。所幸,眼疾手快的岳青阳,再次扶住了她,可火爆之语也随之劈头而下。这下,雲薇彻底懵了,并从心底败下阵来。
“张雲薇,你能不能别逞能!再强大的人也有需要被保护的时候!”
岳青阳看着倔强的雲薇,没由地气急。可见雲薇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他,也不回话,他反而有些不适。这种不适,让他心软下来,声音也跟着柔和些许: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需要我保护,但你自己也是半个运动专家,你应该很清楚,你的脚伤就算没有大碍,也属于急性软组织挫伤,如果不做紧急处理,估计还没到家就能肿两倍大了。”
岳青阳的话,霸道却不失有理,冷漠中还不乏柔情,雲薇不再反驳,她只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看向青阳的眼睛,提醒自己不要有异样,更不能流泪!最后,她别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见这座冰山终于答应,岳青阳心中松了口气。接着,他一手扶着雲薇的肩,一手揽着她的腰,缓慢地往他家的方向挪动。只是,这样的接触,虽是自然的搭助动作,可雲薇却隔着湿衣服,也能感受到在他宽大手掌的触碰下,自己寸寸肌肤似都在燃烧。
面对川流不息的车流,搀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人,马路过得很是费劲。走出去不足三米,岳青阳便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如此蜗牛移步下去,何时才能到家,何时才能给她的脚做紧急处理?他越想越心急,最后,脑子一热,将心中主意脱口而出的同时,直接付诸行动。
“不好意思,权宜之计,反正你也是练家子,不会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哈!”
话音刚落,就在雲薇还没有来得及做回应的时候,岳青阳顺手将雲薇打横抱起,然后大步走回家。
在被横抱的整个过程中,雲薇除了瞪着眼睛,发出一个单音节:“你……”,便再说不出什么了。看着路灯昏黄灯光下他俊美的侧脸,似光影交错,和十五年前的模样完全重合。
“原来,你就是他!难怪我们那么有默契!十五年里你变了好多。你越发成熟、越发冷酷,你水性变得很好,你武力值增得好高。害我即便有过恍惚与怀疑,却只能否认。”
想到这儿,雲薇脸上从惊喜转为柔和。
“不过,你不再认识我,还总和我斗嘴!甚至跟我动手!而且,你说已经有人陪你看电影了。”
想到这儿,雲薇脸上从柔和转为落寞。
“对不起,当年的那场意外,不是意外!是我父亲一手策划的!差点害死了你!如果你知道了,会原谅他么?毕竟那恶果也报应在他女儿身上啊!该如何,才能让你原谅他呢?”
想到这儿,雲薇脸上从落寞转为冰霜。
……
一路上,雲薇直直盯着岳青阳,心绪复杂。而与此同时,偷偷打量着雲薇的岳青阳,心里其实也很复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