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炀卿步履稳健,信手阔步,记忆中的一些画面却叫他忽然有些凌乱。
烛光的剪影一跃一跃,似是有风从窗子灌了进来。
昙嫣在给淳华添了一杯柔乡酒后,慢慢地起身关上了半掩的窗子。
“这是暮隐族独创的酒,既有酒的醇香也有药草般的清香,关键是它有安神的作用。”昙嫣缓缓开口,目光一直落在淳华面前那个精致的酒樽上,随着淳华仰头一饮而尽的动作而呆滞了片刻。
淳华冲昙嫣笑一笑,双手倒置酒樽以示意真的是滴酒不剩。
昙嫣亦冲他笑笑。
片刻,淳华生出了几分醉意,眼睛飘向窗外,这阁楼的窗子正对着不远处的闻歌台,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直直地盯着那空无一人的闻歌台。
“王上可是在想念闻歌台上的安聆公主?”昙嫣的目光随着淳华向外看去,漆黑的夜色一望无际。
“……她的眼睛最是好看……”他喃喃道。淳华似是忘记了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女子是自己的王妃,她的肚子里还有自己的骨肉,他却正在当着她的面称赞另一个女人。
昙嫣并未开口,只是眼神忽明忽暗,叫人琢磨不透。
良久,昙嫣自然面相窗外,眼睛渐渐由暗幻明,轻轻开口,宛若梦呓:“你不是喜欢听我唱曲子吗?我以后就只唱给你听好不好?”
侧目的昙嫣见对面的人并没有回应,转过头来,见对面的男子已经倚桌睡熟。
和自古以来的帝王相同,他就连睡觉的时候眉头也是紧锁的,似是在彰显这个男人究竟有过怎样的丰功伟业。
昙嫣注视熟睡的男子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伏上身去,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今宵酒醒何处?
“师兄……”江灵初揉着惺忪的双眼,看着不远处盈盈笑意,正向自己走来的男子。
他的身后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仙气缭绕,郁郁葱葱,苍翠非常。
是白鹿山啊。
11111111111111111111“江灵初,我带你回家。”缥缈的声音传来,萦绕在江灵初的耳畔,久久回响。
江灵初听到这句话,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想要朝柳炀卿跑去,却忽然被一片白色的烟雾阻挡。那乳白色的云雾在片刻后消散,显露出对面的人影,已经幻变了模样。那人的身后也不再是白鹿山,而是一片飘渺虚无的云。
那人影俊俏挺拔,仙骨傲然。
他缓缓开口,语气轻蔑,道:“娈沐,我真希望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
“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你?”
“做梦。”
冰冷的话语从那个男子的嘴中吐露,他的面容似是结霜,叫人冷进骨子里。
江灵初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心中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难受。即使看不见那人的模样,她也觉得她认识那个人。
江灵初的肩膀忽然一紧,从她身后伸出一双手将她牢牢地按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她欲抬眸望他,却被那人紧紧抱住,她的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那人开口,似是在安慰她,声音与前面两人都不同,他的声音带着一份似有若无的沙哑。
“娈沐,听我说。这都是梦,你说过,你的命运是由你自己做主的。”
“你说过,你命由你。”
他语气坚定,殊不知还有一份无奈。
昙嫣走进江灵初的屋子,来到她的床榻前,看见了睡梦中的江灵初,她紧紧皱眉,痛苦状,嘴巴里还在呢喃,听不清内容,只是断断续续的,似是梦呓。
她这个姐姐江灵初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做些让人不能踏实睡觉的梦。殊不知今时今日她却还是睡得这样不踏实。
昙嫣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凝神想着她。一段很久前的对话开始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放。
“暮隐族将有灭族之劫。”白胡子的祭司捋着胡子,一副深沉的模样。
刚刚睡醒跑来准备找父王的昙嫣此时躲在角落中,忐忑的听着祭司与父亲之间的对话。她刚刚进来时正好看见祭司一个人正在布置法事,见没有发现自己,就躲在一旁观看。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占卜,却忽然看见了父亲的身影。
江谌似是已经知晓结果,所以并不惊讶,只是追问祭司:“可有破解之法?”
白胡子祭司似是思考了片刻,如释重负的开口:“暮隐族中有一位贵人。若以她的身体铸石加固暮隐的驻守,则有望躲过比劫。”
“你说的可是初儿?”江谌心中其实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地又问了一遍。
白胡子祭司点了点头,继续说:“她根本就不是魅灵,她有神骨,她是……神。”
神?昙嫣心头一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她害怕让父亲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见族长江谌没有发表意见,似是十分犹豫,白胡子祭司继续怂恿道:“她的神骨被加封了,一般情况下根本看不出来,既然现在没有神发现她的存在,就算让她铸石了也不会惹事,这事在世界上就只有你我知晓而已。”
“不,对初儿来说,太不公平。”
“何为公平?在无任何血缘关系的情况下,你养育她多年不求回报,这就是公平吗?”白胡子祭司有些生气,他认为暮隐族虽然本有一劫,却也有可解决的办法出现,就应该抓住机会,也更加说明天不该亡暮隐族。
江谌并没有继续反驳白胡子祭司,只是第二天就将江灵初秘密送往白鹿山,叫她拜白菜仙尊为师。对外只道江灵初外出时跌落山崖,不见尸首。
接着暮隐族就亡了。
夜色渺茫,有些秘密就被这样隐藏在由漆黑夜色包裹的一声叹息中了。
黑乎乎的山洞里,一袭黑影掠过,直奔那散发着银光的身形而去,手中握着的长剑闪着寒光。
此时,另一个身影闪了过来,更加高大魁梧,他转手挑开那柄对着银色身影的长剑,冷着脸束缚住了面前的黑衣人。透过银色的光,他看清那拿着长剑的人的脸,是锦音。
“我说过,你不要再管她的事。”锦刹说道,并没有送来锦音的打算。锦音也不再挣扎,只冷嘲地笑了,道:“凭什么他们可以忘的一干二净,却要我们背负这许多的心痛。”
凭什么?
凭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