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武现在的后宫并不多充实,绿头牌也才十来块,见小太监托着条盘呈上来,贞武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却是突兀的问道:日本送来的那些女子安排在何处
一听这话,候在一旁的包福全忙躬身道:回皇上,还未进宫,尚在礼部学习礼仪。
在礼部学习礼仪宫里如此多的教习嬷嬷,何需在礼部学习贞武微微皱了了下眉头,却是未言声,想来是领侍卫内大臣内务府宗人府对这些来历不明的藩属国女子不放心或者是颇为抵制,还要考察一段时间或者是谏言劝止,皇宫规矩太多,而且多是祖制,改的多了,难免遭人非议,等康熙起驾去了热河,还是将这些个外藩女子安排到畅春园省事。
默然半晌,贞武才转过头来在十几块绿头牌上扫了一眼,微微沉吟,才伸手将已封为舒妃的珈宁的绿头牌翻过来。
此时,太监已将所有的菜都尝完,等着贞武用膳,用膳的规矩特别多,不能自己动手舀菜,也不能言语,贞武要吃哪道菜,只能用眼睛看,他看那道菜,传膳太监立即就会将菜移近一点,用汤匙将菜舀进布碟里,即便是贞武喜欢吃的菜,传膳太监在舀过两次以后,立刻就会将那道菜撤下,而且膳桌上十天半月都不会再出现那道菜的踪影,这叫做作吃菜不许过三匙。
这倒不是有意刁难,而是出于对贞武的安全考虑,他的用膳情况喜好,不能让人轻易掌握规律,以防被人利用钻空子或者是投其所好。
用膳的所有程序砚矩都是严格按照祖制家法,贞武根本就没有反对的余地,稍有逾越,几个传膳太监就跪在地上一边恳求一边将康熙顺治皇太极搬出来,让贞武败尽胃口,了无兴致。
对这华而不实费而不惠,淡而无味,程序繁冗的膳食,贞武自是兴趣缺缺唯有用膳之后再开小灶,不过,他心里却是早已拿定主意,整顿宫里太监宫女时,对御茶膳房非得好好整顿一番不可。
草草用完膳,索茶漱了口,又洗手净面之后,他正欲出门去散散却听的包福全轻声道:皇上廉郡王胤俱递牌子求见。
贞武望了窗外一眼老八这时节跑来,定然是日本使团那里有了消息,他心里不由微喜,随口吩咐道:宣。
胤馔一路快步进来,沿途见御膳房的太监正拎着红漆食盒列队而出,不由暗叫侥幸,真要正赶上贞武用膳,可就倒霉了陪皇上用膳,说起来荣耀无比,实则是活受罪得站着吃不上算,皇壬赏赐的菜还必须吃完,而且还要没完没了的谢恩,规矩多的吓人,活脱脱受罪,荣耀,那是外臣才会有那种感觉。
快步进了东暖阁之后,胤俱飞快的瞥了一眼阁内的情形,贞武一身便服,却是盘腿端坐在大炕上,看来已是猜到了自己的来意,他不敢多想,忙上前跪叩请安,待其起身,贞武便含笑道赐座赏茶。俟其落座,贞武才接着道:可是日本那边有了消息
回皇上。胤俱微微欠身道l臣方才在会同馆接见了日本使团的新井君美
旧说着,便将接见新井君美的详细情况仔细的复述了一遍。
听的江户幕府陷入财政危机,币制处于崩溃边缘,各地强藩中御门偻王蠢蠢欲动,贞武的神情不由的凝重起来,日本的贵重金属大量外流,此事不假,日本金银比兑价偏低,不仅是大清,荷兰人南洋诸藩对日贸易皆喜欢以货物换取金银,尤其是日本的黄金。
去年大清一口气自江户抽走三百余万两黄金,再加上江户条约丧权辱国,江户幕府的威信自然是大跌,出现这种情形,并不令人意外,新井君美这番言辞可信度极高,况且,转眼便是对日贸易旺季,他也不敢欺瞒。
日本内乱是好事,但大清眼下却未做好再次征日的准备,如今南洋舰队远在欧洲,北洋舰队极力拓展美洲,天津上海的海军新兵仍在加紧操练,根本就抽不出兵力来,这才是贞武头痛的地方,默然半晌,他才沉声问道:八哥对此是何看法
一路进宫,胤俱亦在琢磨此事,听的贞武问起,微一思忖,他便沉吟着道:回皇上,日本近百年来一直闭关锁国,臣对日本的了解仅是皮毛,日本孤悬海外,疆域狭小,但却人口众多,境内多山,与其花费气力征伐,不如挑起内乱,让他们自相残杀,以坐收渔翁之利。
江户幕府目前虽是危机重重,但却占据了富饶之地,而且经营了百余年之久,各地强藩即便是朕手与之抗衡,亦非是短时间内能够取而代之,朝廷不妨坐山观虎斗,待其两败俱伤,再挥师征伐。如今欠缺的是对日本的情报,朝廷应该派谴得力人员长驻江户,随时探查传递有关情报。
贞武听的微觉诧异,老八何以会力主对日用兵,略一沉吟,他才问道:八哥何以力主征钱日本
听的这话,胤禩不货一楞,难道老十四不想征伐日本不可能,从他对日本的种种手段来看,根本就不顾日本死活,不象是要一个藩属国的样子,难不成他在考较自已的眼界稍一沉吟,他便欠身道:回皇上,大清前往美洲的航线途经日本,若是从日本的江户启航,可以缩短航程,极大增强远航的安全。
贞武听的暗自好笑,老八竟然是从这点出发,实则在掌握了黑潮的流向和范围之后,赴美洲完全可以从上海港出发,根本缩短不了什么航程,不过,这个观点倒是可以用来刺激一下那些个王公勋贵,这个说法一抛出去,他们只怕都将极力支持征日,对黑潮的流向和范围的摸索需要不短的时间,有这时间,足够他做好征日的准备了。
想到这里,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八哥此言甚是,日本虽多山地,却也多良港,江户名古屋皆是难得之良港。说着,他微微一顿,才接着道:日本内乱,于大清而言是难得的机会,只是目前海军准备不足,无法大举介入,但是,如此良机,咱们不能只做壁上观,再则,江户幕府暂时也不能被推翻,还有两百多万黄金没赔,岂能就此倒台
他们既是请求援助,可以满足他们,火器火药,可以将京师火器营手上的火器淘换给他们,不过,一应物质不能无偿援助,让他们用黄金买。另外,着年羹尧为册封使,前往日本册封,顺带考察了解日本的情况。
年羹尧为册封使贞武这是圣心默定年羹尧为征日的将领胤裸无暇多想,忙躬身道:臣谨尊谕旨。抬起身,他才试探着道押质一事,臣略微试探了一下,新井君美颇为抵触,怕是轻易不会同意,是继续施压,还是略微变通,还请皇上圣决。
贞武微微沉吟了一番,才缓声道:日本现任将军德川家继年幼,并无兄弟子嗣,若是以德川家继为质,江户幕府唯有以死相抗,着他们在近支子侄挑选两人送来,但是,偻王的太子必须送来,否则无法推广新的宗藩关系,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听的贞武如此让步,胤禩不由微微松了口气,近支子侄根本就无足轻重,日本的偻王也不过是个傀儡,即便将太子送来京城为质,除子对江户幕府名声有碍之外,并无实质上的损失,更不存在受控制,新井君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抵触,如此一来,这事就容易多了,他忙躬身道:臣,尊旨。
呷了口茶,贞武已是含笑转了话题,八哥与八嫂伉俪情深,然膝下却只一子一女,未免美中不足,此番日本送来二十名女子,朕赏赐您几个,如何
胤馔的嫡福晋郭络罗明月乃是安亲王岳乐之外孙女,两人虽是感情甚笃,但这郭络罗明月却是京师出名的善妒,给他生了一子一女的张氏毛氏现今仍是妾的身份,他哪里敢无事生非,纳几个日本女子,当下,他便起身跪下道:皇上有赐,臣不敢辞,但如今事务繁杂,千头万绪,臣恐陷入温柔乡里,不能自拔,臣恳祈皇上收回成命。
郭络罗明月善妒,闻名京师,贞武素来深知,原本是想借此煞煞她的气焰,见胤俱如此力拒,亦不好强人所难,当下便微笑道:八哥不必多礼,坐着说罢。俟胤俱坐定,他才接着道: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独子不利于成才,八哥于此要多加留意。
见贞武将此事就此轻轻揭过,胤俱不由暗松了口气,真要赐几个日本女子,府中必然是成天的鸡飞狗跳,上下不安,轻舒了口气,他才躬尊道:皇上淳淳教诲,臣定铭记于心。
跪安吧。贞武微笑着道。
待胤俱退出,贞武看了看天色,在殿中转了几圈,便出了乾清宫,也不叫便舆,径自一路漫步向后宫而去,见是去后宫,达春等一众侍卫则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待见他一路径往神武门而去,达春不由的暗暗叫苦,知道这主子一时兴起,又要出宫微服私访,忙不迭的安排人手。
出了宫,贞武又折向西,穿过太液池一路不紧不慢的径往西直门而去,达春等人也不敢多言,在判明了方向之后,只是尽力安排人手,前后防护,以保万全。
走了一段路,贞武觉着累了,便招手叫来跟在后面的便舆,这便舆是随时随地跟着他的,即便是在宫里也是如此,不过,出了宫,这便舆也就跟着换成了外观不显眼的轿子,上了轿,贞武便吩咐道:去西直门前半壁街,丁家井。
达春闻报之后,不由微微一怔,原本以为他是去微服私访或者是回原来的恂王府,怎得是去西直门前半壁街,丁家井略一思忖,他已是反应过来,皇上这是要去直郡王府看被圈禁的大阿哥,明白了目的地,他忙尊又是一番安排。
一直到了直郡王府大门口,贞武才下轿,守在门口的兵丁早已接到通报,一见贞武下轿,护军营参领额尔桑就带着众人齐齐迎上来,利落的行礼请姿,恭声道:奴才护军营参领额尔桑等恭迎圣驾。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才淡淡的道:平身。说着,便步上台阶,看了一眼被封的仅容一个人进出的小门,不由微皱了下眉头,却也未言声,径自走了进去。
直郡王府里,老大胤裸闻报贞武前来府上探望,不由激动的浑身哆嗦,自贞武登基,他就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老十四开恩,解除对他的圈禁,虽然老十四上位异常顺利,他没能出丝毫的气力,但他一直预感到老十四会解除对他的圈禁。
等了半年多时间,等的他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闻老十四亲自登府来探望,怎不教他激动老十四既然肯来探望,就说明他心里顾念着这份兄弟之情,解除圈禁,那是大有指望,当即他便收拾一新,领着一众福晋到大门口的影壁后恭敬的候着,见贞武一身便装进来,他微楞了一下,立即就带头跪下,恭敬的道:罪臣胤褪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后便行三跪九叩大礼。
胤提这是在贞武登基之后首次面圣,行君臣大礼,不仅是必须的,也是表明心迹,贞武坦然受礼之后,才伸手虚扶道:皇兄平身。
爬起身,胤裸便躬身侧让,伸手道:皇上请。
在银安殿落座之后,贞武才上下打量了胤褪一番,见他气色还好,不由微微点了点头,道:上次朕来探望皇兄,曾经叮嘱皇兄加强锻炼,勤看兵书,不知皇兄可曾尊循
一听这话,胤褪不由的心花怒放,如今老十四已经登基,而且皇位巩固,却仍是旧话重提,这是要重新启用自已,他忙起身要下跪回奏,贞武却是摆了摆手,道:没有外人,就自家兄弟,无须多礼,坐着回话便是。
罪臣谢皇上恩典。胤褪躬身谢恩之后才落座,而后欠身道:天语淳淳,罪臣一日不敢或忘,这一年多来每日里都是打熬身子,勤读兵书,修身养性,不曾一日怠。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皇阿玛如今病情已经稳定,长住畅春园,天气转热,可能要陛驻避暑山庄,皇兄正当壮年,要惜养身子,为皇阿玛尽孝,为朝廷尽忠。
胤褪微一琢磨,便知这是贞武在解释,现在还不能解除他的圈禁,康熙还健在,得等到康熙移驻避暑山庄之后,才有可能解禁他,为朝廷尽忠,则是明白的表示要重新启用他了,琢磨出这二层意思,他不由大为振奋,他在这四方天已经圈禁了六年,这下终于是看到了希望,他忙压住心头的兴奋,躬身沉稳的道:皇上训诲,罪臣定当铭记五内。
这银安殿也不知有几年没启用了,一股子怪味,贞武实在不愿意多待,微微领首,便站起了身,道:皇兄如今要多了解一下矢清的变化,多看看京报,坤舆万国图也要用心研究。说着,便迈步走了出去。
研究坤舆万国图胤裸微微楞了下,赶紧跟着起身躬送贞武出府,内务府宗人府的一众官员此时都已闻讯赶来候立在大门边,见贞武过来,立即齐整的跪下请安。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看看这院子里的花草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还有银安殿,都是股什么味道
一众官员平白挨了顿训,机灵的已是意识到被圈禁了六年之久的大阿哥怕是又要翻身了,贞武微微顿了顿,便一手指着那彻起来的高墙道:把这墙都拆了,日常一应供给,仍按郡王倒。
众人至此立时都反应了过来,忙齐声道:奴才等尊旨。
跟在后面的胤裸听的扒墙,而且仍按郡王倒供给日常用度,心里不由一热,忙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却是说不出话来,圈禁六年,见过了太多的白眼,听过太多的讥讽,受不尽的窝囊气,道不尽的辛酸,这一刻都仿佛胸腔里决堤而出,他禁不住鼻子一酸。
贞武回身看了他一眼,不再言声,径直出了府,扬长而去。
一众内务府宗人府的官员护军营的将领太监立时便涌向胤提,纷纷向他道贺,之前有所怠慢的,言行举止过分的,都赶紧的解释撇清,这位大爷可不是善茬,那是连皇太子都敢下毒手的主,被他惦记上了,日后可没安生日子过。
胤褪也没心思跟他们搅和,虚言应酬了两句,便问道:谁知道胤扔是什么情形
一名宗人府官员忙躬身道:回大爷的话,二爷如今仍圈禁在咸安宫。
老二还圈在咸安宫胤褪眉头不由微微一扬,老二是废皇太子的身份,老十四估计心里要多一层顾忌,他这次倒是占了身份的便宜,自由了,倒是该去探视一番,不是两人争的死去活来,哪有老十四的今天一切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