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面
尚宫很快赶来,对这生性暴戾的君王心怀恐惧。
楚星道:“你给孤找些桃花的耳环来。”
尚宫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不知陛下要哪样的桃花耳环?”
楚星沉吟片刻,那个小宫女也没说她的耳环到底长什么样。楚星又微微暴躁,“随便,既然有许多种,全给孤找来。”
尚宫应下:“是,臣遵旨。不知道陛下何时需要?”
楚星懒懒倚着龙椅,手指从脸颊边拂过:“就今夜,快去吧。”
尚宫低头退出大殿,急匆匆领着宫女去了库房,将桃花状的耳环全都翻找出来,一并献给楚星。
“放那儿,下去吧。”
一众宫人便都退下去,殿中安静下来。楚星又想起那个小宫女,她像猫一样舔过他的脸。
城月。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想着她的笑容,一切躁动又安定下来。
难得一夜好眠。
楚星次日起得很早,昨夜睡得好,连带着他上朝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楚星的性格虽然常为人诟病,但在政治和军事上的才能却又叫人折服。
他昨夜杀人的消息瞒不住这些老东西们,当即有人劝谏:“陛下此举,实乃不妥。那女子虽然行为不端,却也是为了子嗣着想。陛下即位两年,宫中却无所出,臣以为,这大大的不妥。”
那老臣磕了个头,声音洪亮:“若是陛下有难言之隐,应当尽早向太医说明情况,寻求医治之法,而非讳疾忌医。”
老东西的声音那么大,在说他不行。楚星一早的好心情在这一刻毁于一旦,他抬手挥袖,倾身看向那老东西:“爱卿的意思是,孤不行?”
老臣梗着脖子,抬起头来:“陛下若是能人道,便应当宠幸各宫娘娘们。”
楚星看着他,真是碍眼。
他拔出剑,从老东西的脖子上划过去,留下一道血痕,却没伤及要害。
闪过的剑影叫众人一惊,满堂皆跪下来,“陛下息怒。”
“滚。”楚星声音沉沉,如同暴风雨前的征兆,他一把扔了剑,扶着龙椅,起身离开。
寅时刚过,宫女们就都陆陆续续起床,分配各自的活计。
昨天是城月去打扫的冷宫,管事姑姑手指在她们之间逡巡一番,最后还是落在城月身上。
“今天还是城月去吧。”
其他人都笑起来,是嘲笑的意味。
城月也跟着笑,却是高兴的意味。
她昨天答应了那个人,今天要去冷宫见他的。
城月越笑,她们越觉得她是傻子。冷宫那种地方,只有傻子才会愿意去。冷宫里凄凄凉凉的,没得升官发财的机会也就算了,还死过无数的人,指不定好多孤魂野鬼。
“你看那个傻子,只有她这么高兴。”宫女甲说。
“噗嗤,可能人家根本就不怕鬼呢。再说了,她也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啊。哪位贵人会要她啊?”宫女乙接话。
……
城月全当没听见,欢欢喜喜地去洗衣服。分配完活计,还要干完手里的活,然后去吃饭。
吃的饭是由御膳房统一送过来的,她们是下等宫女,轮不上什么好东西。即便有,更轮不上城月。
今天的饭食不太好,她们都在抱怨。城月不太挑这些,安静吃着东西。
她想趁早吃完,去冷宫里要她的耳环。因为丢了一只,所以她今天只戴了一只。
“这什么啊,这鬼地方,连吃的都没有。”说话那人叫琉璃,城月最不喜欢她,她最凶。
琉璃把碗放在一边,没好气起身,路过城月身边的时候拌了她一下,城月手没拿稳,碗摔下桌。
她看着琉璃,“你把我的饭摔了。”
琉璃平时就很讨厌城月,不屑道:“摔了就摔了呗,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琉璃说罢就走了,城月看着自己的饭碗,周边的人吃着自己的东西,也没人管她。她收了碗,沉默地起身,直接去了冷宫。
其实冷宫里没什么要打扫的,从前还住着几个娘娘,还要送点东西吃。后来她们都死了,冷宫里就空下来,没人住了。
就算没打扫干净,也没人会知道。
城月这么想着,直接去了昨日她同那人遇见的地方。
冷宫这么大,他没说在哪里见面。城月思来想去,只好回到这里。
她坐在栏杆上,晃荡着腿,等待着那个好看的男人过来。
城月以前听她们说过,和男人一块,特别快活。
城月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勉勉强强明白了一个快活的意思。到底哪里快活?怎么快活?她完全不明白。
她身边没有男人,除了三顺。可三顺是个太监,姑姑说,太监不算男人。
除此之外,她就只见过昨天晚上的男人了。
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同他一块确实很快活。
不过他也是太监吗?如果他也是太监的话,那他也不算男人了。
城月打算等他来了,问问他。
宫里除了太监,还有侍卫。也许他是个侍卫。
侍卫也好,太监也好,都是奴才。城月也是奴才。
主子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呢?主子都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都要泡过花瓣和羊奶。
城月等待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可那个男人还没来。
她早上没吃饱,这会儿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城月咽了口口水,想起来他们也没约定时间。一天这么长,要等待的时间这么久。
城月从栏杆上跳下来,沿着地砖缝在长廊里走过一遭。
楚星到的时候,便看见她在低头认真地贴着地砖缝走。
今日的上朝很不好,楚星浑身血液又躁动起来。他回到殿里,看见那一把桃花耳环,想起来还有只小猫在等。
小猫昨天肚子饿了,他又命人准备了点吃的。吃的放在下面,耳环放在上面。
楚星站定,唤小猫:“城月。”
城月回过头,眼神亮起来。
她还以为自己被骗了。
她小跑到楚星身边,笑道:“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然后我又被骗了。”
楚星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又?你经常被人骗吗?”
“也没有。”偶尔。
楚星把手里的盒子放下来,打开盖子,第一层的耳环露出来。
楚星看一眼城月左耳的耳环,从那一堆耳环里挑出了一只一样的。
还好。
“你的耳环。”他拿出那一只,递给城月。
城月看着他,眼神变为崇拜:“你是哪个宫的侍卫,好厉害,比三顺还厉害。”
“……”楚星沉默片刻,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他打开第二层的盖子,饭菜香味飘出来,“吃东西。”
城月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她欢喜地将耳环戴上,和他道谢:“你好厉害啊,你叫什么名字?”
楚星犹豫了片刻,还是直言:“楚星。”
城月抬起头来,“真好,星星月亮。你真的长得很好看,比我见过的男人都好看。”
虽然严格算起来,她只见过他一个男人。
昨晚光线昏暗,没这么清楚地看见他的脸。今天天朗气清,他的眉眼都能被描摹出来。
她又笑起来,的确很快活。
城月已经很饿了,吃东西也不斯文,好像那是什么特别好吃的。
楚星看着她的动作,感觉自己自下朝以来的躁郁不安全都被抚平。
这很奇怪,楚星打量小猫,很平凡一只猫,还不认识他,以为他是个侍卫。
城月吃得很快,她小小地眨眼,一脸满足的表情。
楚星问:“你又没吃饭吗?”
她点头:“嗯,琉璃把我的饭摔了。”
楚星皱眉:“琉璃是谁?”
城月闷声道:“就是琉璃啊。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她说我是个傻子。”
楚星眉头皱得更深:“谁说你是个傻子?”
城月抬起头来,笑容很亮:“她们都说我是傻子。我生下来就是傻子了,但是我我觉得我也没那么傻。”
城月拍了拍衣裳,起身:“我觉得我应该要走了,谢谢你的东西,还有你帮我找耳环。但是我没什么报答你的。”
她一顿,从袖中摸出了一个钱袋。
“这是我全部的身家了,都给你。”
城月把钱袋送进楚星手里,楚星握住她的手腕,语气沉了沉:“今天不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