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该起了。”温软的声音,带着笑和宠溺。皇上元亦鸿觉得自己的脸上痒痒的。睁开眼,见到一双柔柔的水眸正含笑的看着他。
那水眸里有一次娇嗔更多的是浓浓的情意:“皇上,你还在贪睡,再晚便要误了早朝了。”
皇上看向那对自己撒娇的女子,一阵安心,他伸手揽过那女子,温香软玉满怀:“ 春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思儿这芙蓉帐,便是我的英雄冢。”
皇上说完,忽然愣了愣,他叫怀中的女子思儿。这个名字一出,皇上顿时收起了所有旖旎的思绪,他震惊的看向怀中的女子。
只见那双动人的水眸,此时流出了两行血泪:“原来皇上这般爱思儿,那为何舍得赐死思儿。那三尺白绫勒的我好痛。都要勒断思儿的脖子了。”
皇上此时早已吓得冷汗淋漓,是秦思。是秦思。是梦,这是梦。不要怕。不用怕。皇上努力的对自己嚷着,手上用力想推开秦思。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秦思的脸此时忽然变得惨白发青,两行血泪流淌。一条长长的舌头伸了出来。她这样一张鬼气森森的脸,不停的向着皇上靠过来,靠过来。她幽幽的声音在不停的问:“皇上,我美吗?我美吗?我这么美,你怎么舍得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眼见着秦思那张脸就要到皇上的眼前,皇上忽然坐了起来。一室明晃晃的太阳,再无秦思的身影。皇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摸着自己的胸口,高声叫:“来人呢啊!人呢?!快来人。”
无人应答,屋里忽然间又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皇上心头一跳,不敢在发出声音,他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一点烛火忽然亮了起来,小而弱的火苗,一点点的变大,然后变成了两个小火苗。
皇上愣了愣的看着那两团火苗,如同受了蛊惑般。那火苗一点点的变大,变大,渐渐照亮了越来越多的地方。然后,皇上忽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那火苗之后,她一身鲜血淋漓。她的怀中还抱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那东西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
那团东西忽然动了动,皇上看见,婴儿的四肢,头上顶了个圆圆的脑袋,脑袋上没有鼻子嘴巴,本来该是眼睛的地方,是两个黑乎乎的洞。那洞里黝黑黝黑,飘荡着两簇小火苗。
“皇上,我和孩儿都很想你。这地下又冷又暗,我和孩儿好害怕。你来陪我们吧。”秦思的声音幽幽的想着,她边说,边向皇上伸出了一只手。她的另一只手抱着那团东西,发出吱吱啊啊的声音,仿佛在应和着秦思的话。
于此同时,皇上看见,血从秦思的脚下开始蔓延,如同活的一般,向他不断的靠近。皇上吓得收起了自己垂在地上的脚,拼命的往床里缩。他越缩,秦思越往他身前来。
皇上想大叫,让秦思走开,可是光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能感觉他的身体抖的越发的厉害,能感觉到一股阴寒,夹杂着浓重的腐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皇上退无可退,他的背已经抵住了后面的墙。
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股冷气在他的颈侧蔓延开来。皇上的汗毛根根束起,他告诉自己不要转头,不要去看。可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他慢慢的转过头,看见一个圆圆的大头,没有鼻子和嘴巴,只有两个黑乎乎的洞,洞里两个小火苗在呼呼的燃着。
皇上还来不及尖叫,他的另一边肩膀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皇上转过头,看见秦思正张着血盆大口在咬他。她尖厉的獠牙刺入他的皮肉,那痛,疼痛入骨。
皇上再一次睁开了眼,这一次,他看见了黑暗的房间。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左肩,肩膀上的疼痛依然明显。他气喘着,惊恐的看向四周,生怕这还是在梦境。生怕满身是血的秦思,会忽然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再冒出来。万幸,这一次他是真的醒了过来。
可醒来之后的皇上越发的后怕。那血淋淋的梦,阴森恐怖的梦,让皇上再不敢闭上眼睛。让他开始害怕睡眠。于是皇上开始失眠了,又或者说他在强迫自己失眠。如果快要睡着了便让宫人将他弄醒。皇上乾正宫的寝殿摆满了蜡烛,彻夜不熄。
可是元亦鸿他是皇上,不是神仙。不肯睡觉的后果,是焦躁,是不安。是他开始慢慢的出现幻觉。似乎秦思会从那明晃晃的太阳中忽然出现,那晃动的烛光会变成他和秦思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黑洞洞的眼睛里的小火苗。
皇上的异常终于惊动了太后。她从长寿宫急匆匆的赶到了乾正殿。然后,各路的高僧,道士,巫师便被轮番的请进了乾正殿。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经书念了一遍又一便。巫师跳着驱魔舞,跳得腿都要断了。可皇上的情形依然未见好转。
太后看着短短几日就迅速瘦下来,憔悴不堪的皇上,急的不行。却依然毫无办法。最后在董公公的提醒下,太后下旨,派人去寻访范逸。为什么说是寻访,因为范逸半月前就出游了至今未归。
一晃又过了三日,就在太后急的要杀人泄愤的时候。终于有了范逸的消息。范逸派他的童儿送了一封信给太后。
范逸在信中说他听闻了皇上赐死秦思又要捉拿稷王的所作所为,大骂皇上昏君说他听信李安谗言误国,要将江山社稷推向危险之地。
又听闻皇上被秦思冤魂所扰,以至于寝食难安。便写了这信。让太后监督皇上好了以后要亲贤臣远小人。那小人便是李安这一类人。
太后看范逸罗里吧嗦写了一堆,却不是如何救治皇上,气的将信扔到一边。平时巴不得范逸能开口多说几句,此时便只嫌他啰嗦。
幸而童儿机灵,见太后如此恼怒,便赶紧道:“师尊掐指算过,说皇上如此,是因为秦思死的冤枉,亡灵难安。只要想办法安抚了亡灵。皇上的困境便自然能解了。”
太后又再追问,怎么才能安抚亡灵。童儿便摇了摇头,说师尊未曾说过。太后气的不行。却又没有办法。
她心头苦闷,实在见不得自己孩儿那般难受的模样,只愁得连连垂泪:“这么多的高僧,名道,巫师,怎么就没有一人能安抚得了这亡灵啊,可苦了我那可怜的孩儿。好端端的受尽了苦楚。”
“亡灵难安,多半是仇恨未了。奴才觉得,是不是找到惠妃娘娘最恨的人,放点血。皇上的病就会好了。”小德子一直陪在皇上身边,也是被折腾的够呛。此时听了天后的哭诉,忍不住开了口。
小德子一句牢骚泄愤的话,让太后娘娘的眼睛瞬时亮了亮。秦思最恨的人,李安一家与秦思的宿怨,太后听皇上提过。秦思最恨的人,总跑不出那一家子。
太后抚摸着自己长长的护甲,眼神频繁的闪烁着。那里面骇人的光,快速的流转着。不知谁会死在太后的算计之中。小德子赶紧垂了头,此时的太后太过吓人,他个小太监还是躲的远远的吧。
一晚,李聘婷在凤藻宫中泡澡,不知怎的忽然睡着了,宫女又都被她打发了出去,堂堂的贵妃娘娘差点被淹死在浴桶里。那天晚上,皇上难得的一夜天亮。
刚刚下葬的李悦言的尸体被盗,皇上连着两天都睡得极好。然后李悦言的尸体突然出现在李安夫人的房间,一直以为自己儿子出门鬼混的李夫人,直接被吓的背过气去。醒来之后,整日以泪洗面,身体每况愈下。而神奇的是,随着李夫人身体的逐渐衰弱,皇上的失眠症却渐渐的好了起来。这是后话。
时间回到,皇上开始做噩梦的第三天。在上京城一处偏僻而精致的院子里,还有一个与皇上同命相连的人,此时也在备受煎熬。那人便是藏起来一直未曾露面的稷王。
他也常常梦见秦思,不是皇上梦里那般的恐怖。稷王梦里的秦思依然美丽温婉。她总是用她一双如水的眸子哀哀凄凄的看着他,柔声细语的质问他为何不来救她。稷王总是无言以对。他对她充满了愧疚。
她还总是问他是不是真的爱过她。如果爱过,当初为何那般轻易就放手,让她跟了皇上。稷王依然无言以对。他对此事也渐渐疑惑。
于是秦思又问他,他不爱她,那他爱谁?这次稷王的脑海里瞬时浮现出了江天晓的脸庞。她嬉笑怒骂的各式各样的表情,鲜活异常。
稷王的唇角慢慢的勾了起来,扬起一个微微的笑。秦思看着稷王的笑,幽幽的说:“你若真的爱她,就不该再将她留在宫里。难不成,你想让她像我一般,消失在世上。与你再无相见的可能。”
于是稷王高喊着不,从梦中惊醒。满身鲜血的江天晓,稷王连想象都觉得难以想象。他不能让她死。此时,皇宫又传来太后广邀僧道巫师驱鬼的消息。于是稷王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决定要亲自进宫去见江天晓一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