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喂!”
一阵阵嘈响在耳畔萦绕,由远及近,从隐约变得喧哗,在到清晰可闻,恍惚中,罗霄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
“嗯?”
当罗霄睁开眼睛时,却什么也看不见,迷雾重重涌来,目光触及之处尽是一片朦胧。
他有些茫然无神,呼唤声正逐渐远去,取之而代的,是一个嘹亮百倍的惊天炸响。
像是零距离的火车鸣笛,巨大响声震的罗霄两耳嗡鸣,迷雾轰然散尽,一座硝烟滚滚的城市映入眼帘。
这座城市正在融化解体,焦黑的土地上,高楼大厦成片坍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火焰熊熊燃烧,扭曲了罗霄的视线。
怒吼声,尖叫声,哭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直冲云霄;
大街上,小巷里,废墟内血流成河,尸体遍地交叠,数不胜数。
城市在崩垮,生命在流逝,每分钟的每一秒都有人丧命,惨叫很快变得稀疏。
仅剩的幸存者还在挣扎,可他们即便是躲到酒窖、地下室、乃至防空洞也无济于事,蕴含恐怖高温的射线从天降下,就连钢板都融为铁水,孱弱的生命被肆意收割。
一层阴霾笼罩城市上空,并做着缓慢移动,罗霄抬头,只见高空上一艘艘银色战舰星罗棋布,遮天蔽日。
众舰悬停下来,装载舰腹的集束武器射出漫天极光,照得天光无色,一遍又一遍反复蹂躏这座早已零碎的都市。
直到城市再无一处建筑耸立,繁荣被彻底夷为平地后,战舰掉下密密麻麻的黑点,那是维科星人的斗战者,负责清扫最后抵抗力量。
战斗一触即发,城市里再也听不到幸存者的哀嚎,残存的进化者遭到数十倍于自身数量的斗战者围攻,爆炸响彻不绝,那是玉石俱焚的声音。
罗霄闭上眼睛,捂住双耳,不敢再看,不敢在听,心脏在抽搐,灵魂在颤栗。
身前事物正在快速倒退,那座被攻陷的人类最后堡垒正逐渐从视线中模糊,可他分明看见了几道流光从城市中冲天而起,追了过来。
一共六个斗战者,每一个的境界都凌驾于他,实力更强,速度更快,几个呼吸间便接近了罗霄,以及罗霄身后的百来位手无寸铁的幸存者。
“带剩下的人走。”
罗霄吐出嘶哑的字词,顿住脚步,阴影之力漫天升起。
同行的进化者皆是一愣,沉默瞬间后,朝着罗霄躬身一拜,一言不发卷起残余的幸存者急速远去。
“算了,就这样死了也好……”
罗霄目光微垂,表情很是坦然,在他选择留下来断后时,就意味着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没有所谓的热血,更没有所谓的信念,望着飞射而来的六个斗战者,罗霄毫不犹豫解开全部枷锁。
一股缭乱的狂暴力量开始不受控制在体内涌动起来,伴随着节节攀升的气势,罗霄身体紧绷到了极限!
“喂……”
清脆温润的声音忽地出现,一只手掌毫无征兆拍在自己肩头上,气势,境界,乃至狂暴力量都如同镜花水月般蓦然间变成虚无。
罗霄瞳孔骤缩,寒毛倒竖,身体暴起的刹那间,所有的一切都在支离破碎
“突然晕倒了吗,没有反应,应该是中暑……”
李沫半蹲在地上,皱着眉头,拍了拍罗霄的肩膀,自言自语还没说完,忽觉眼前一花。
一股窒息的握合力量从脖颈处传来,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野蛮的摔翻在地。
猝不及防遭到重击,李沫闷哼一声,眼冒金星,撕裂般的疼痛从后背蔓延开来,脖子上的锁力越发加大,令她嘴巴张大,呼吸困难。
他要干什么?
熟悉面孔上有着一双从未见过的赤红双眸,李沫惶恐看着把她死死压住的男人,那散发出来的暴虐气息几乎要择人而噬。
李沫如坠冰凿,头一次感觉死亡近在咫尺。
“罗,罗……霄,放开。”
无法呼吸的李沫拼命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嗬嗬”的糊音。
很难想象一个平日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斯文小子,竟能把常有锻炼的她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剧烈反抗得不到任何喘息余地,只会让两人进行更加亲密的肢体接触。
混乱的喧嚣归于平静,破碎纷飞的画面重组,罗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眼前景象慢慢清晰。
除了阵阵荡人心魂的柔软触感不知从何而来,眼前也不再是那六个不可战胜的强敌,而是一张因缺氧而发青的秀丽面孔。
她?
一个名字从封尘的久远记忆中跳出,连带着整段画面全部浮出水面,罗霄愣了愣,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眸,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不是被偷袭了吗……
尽管满腹疑云,但罗霄还是及时松开手掌,一把将李沫提起,十分粗鲁的丢在一边的石凳上,转而抬头四顾。
像,真像……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看得罗霄心神恍惚,魂不守舍。
此时正值日落,夕阳西下,斜射出缕缕余晖,将天地染成一片金红。
前方运动场吵闹欢笑隐隐传来,身后湖畔微波粼粼,飘来丝丝凉意,飞鸟从林间小道上掠过,一片柳叶落在头顶,打断了罗霄神游天外的思绪。
宁静祥和,悠悠黄昏,这样平淡到毫无特点的日常,却是幸存者们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天堂。
一边是毁灭,一边是新生,两种极端环境转换极具视觉冲击力,罗霄用力咬住下唇,刺痛使混乱的大脑强行冷静下来。
下意识按住胸膛,心跳的很快,很强烈,面对极度危险所产生的紧张澎湃仍旧流淌在血液中,久久不曾褪去。
那些是真的……都是真的!
罗霄惘然半响,眼睛陡然狠戾下来,覆灭的城市,漂浮的战舰,惨烈的战斗……
全都历历在目,永久烙印在记忆深处,成为一根坚硬的毒针,刺痛着灵魂。
人类的最后堡垒,在压倒性力量下毁于一旦,罗霄临危受命,带着最后一批人类逃出火海,亡命天涯。
逃能逃到哪去?偌大的星球不再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地球……早已易主。
灭亡已成注定,人类从此除名,继续逃亡下去也只不过是延长死亡到来罢了,担惊受怕与提心吊胆将带来绝望一直持续到生命的终结,永无宁日。
罗霄腻了,身心疲惫,所以主动赴死,但遗憾的是,即使一心求死,他却还是活了下来。
我这是……回到了过去么。
奇迹般捡回一条命,罗霄面上无喜无悲,只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死亡何尝不是一种另类解脱,当文明、种族、家园,乃至所有的一切全都失去了时,活着已毫无意义可言,还重来一次……继续上演那些悲剧与痛苦吗?
“可笑的重生。”
低头看了看白皙干净的手掌,罗霄用力握了握,绵软的无力感让他大皱眉头。
尝试着一拳挥出,外强中干……不,压根就看不出一点威力来,软绵绵的拳势透着虚弱。
“体格实在太弱了,想要对付第一波辐射诞生的尸人,还需借助足够锋利的武器才能有效击杀。”
“否则一旦受伤,可逃不过那些闻不得血腥味的尸人追杀。”
罗霄眯起眼睛,将脑中混乱杂念一一摒弃,自己从小就身体羸弱,光凭赤手空拳难以在大灭绝中存活下来,一把趁手武器是必备的。
但在学校这种管制刀具控制严格的地方,开刃武器可不好找。
“除了要拥有自保能力,食物问题也得解决……”
所谓骇人听闻的重生,并没有在罗霄心境内掀起多大风浪,以至于就这样被轻描淡写消化掉,成为一个烂在肚中不可告人的疑问。
这等荒谬事件对他人而言或许就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扯淡,但对于历经大灭绝数年的罗霄来说,已是见怪不怪。
前世的光怪陆离多如繁星,在大灭绝时代中,无法理解并接受超出常理的古怪,那么就会被残酷时代快速淘汰。
况且,刨根问底追究重生缘由并不是现在需要的东西,日落之后,随着黑暗降临的大灭绝时代,才是眼下首要面对的难题。
“时间不多了……”
望了一眼天边,红霞正在消散,太阳半个身子藏入了山后,天色逐渐变得昏暗下来。
简单梳理了一下计划方针,确定了目标后,罗霄刚欲抬脚便走,身后陡然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喝。
“喂!”
“站住!你他吗……”
李沫连续吃痛,趴在石凳上缩成一只虾米,咳了老半天方才缓过劲来。
她恶狠狠的盯着始作俑者,正要口吐芬芳,却猛地打了个激灵,脏话说到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
“何事?”
罗霄目光望来,淡淡的语调毫无起伏,平静的像潭死水。
李沫缩了缩脖子,狐疑的上下扫视过来,似乎在确认罗霄身份真假,慢吞吞道:
“你……现在是上课时间,不许无故翻墙出逃,快跟我回去,不然就算记作旷课。”
“哦,随你便。”
罗霄眨了眨眼睛,语气稍有停顿,随即又恢复成古井无波,视线在李沫抱着的登记册上略作停留,饶有兴趣道:“你是体育课代表?”
李沫,班上的体育课代表,铁面无私,秉公办事是她的个性标签。
转不过脑筋来的她做事耿直过头,自然而然的把全班同学都得罪了个遍,因此名声远扬……或者说是臭名昭著。
一根筋的家伙……忆起往事,罗霄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李沫,定下了一个不算友好的结论。
尽管他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当然是啊。“
这一问让李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摆出应有的严肃表情,挺直腰板,晃了晃登记册,刚要打算威胁一番,罗霄就先一步发话了。
“李沫是吧,待会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美好事情,如果你承受不来,可以到后山找我。”
罗霄抛下一句不知所云的话,面上郑重神色隐去,转身就走,“记我旷课好了,再见。”
“你……“
李沫瞪大眼睛看着径直离开的罗霄,那嚣张的背影甚是令人恼火。
李沫敢怒不敢言,气的银牙直咬,“什么人啊,平时文绉绉的样子,原来这么蛮不讲理,还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还发生恐怖的事,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吗?敢打班委,明天有你好果子吃。”
李沫刷刷两笔在登记册上划上了一个叉,心中憋屈总算通畅了些许,抬头看了看暗沉下来的天空,唇角一撇,着实想不通这个冷笑话意义何在。
“无聊……嗯?”
李沫没好气的合上登记册,然而此时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微光,李沫眼神一凝,迅速锁定住了光源。
视线全神贯注,焦距在那个发光点上,随着全神贯注的观察,发光点好像慢慢变大起来。